《因缘际会》 第10章 基本上妥了 在线阅读
夜幕降临，县衙大门关闭。
有一扇侧门虚掩着，似乎是特地留了门。
侧门后的空地上，霍谋思抬头看天，注视着一轮明月。
那孤单的背影，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落寞。
“月明兮人静，星淡兮风起。”
“殷忧之不寐兮，辗转而不能眠。”
进士不愧是进士，一开口就是以词句优美而著称的楚辞。
乍一看，似是文人对着月亮抒发情怀。
没有人知道，霍大人心里，慌得一批。
他已经在侧门等了很久，只为等白景玄回复。
陷入爱情中的男女，往往没有理智可言。
在这个交通不便利的时代，很多人进行漫长的等待，只为等待一封书信，或者是对方托人传来的一句话。
此时的霍谋思，有期待，也有疑虑。
期待自不必多言，他急切盼望豆腐西施回复。
真正让他担忧的，是那种疑虑。
豆腐西施稀罕他，或许只是白景玄一面之词。
李秀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霍谋思心里没谱。
万一白景玄胡作非为，事情就闹大发了。
媒人名声不好，是有历史原因的，很多媒婆为了促成大户人家的婚事，拿着鸡毛当令箭，干了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
如果白景玄妄图用县尉的婚事来一战成名，故意狐假虎威，逼迫李秀芹就范，事情就严重了。
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一般人干不出来，但白景玄不是一般人。
据霍谋思了解到的情况，那个白十二胆子很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流水的县官，铁打的皂吏……这句老话，霍县令深有体会。
别看皂吏们都是小喽啰，抱起团来，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霍谋思上任之前就知道，很多地方的皂吏，欺上瞒下，阳奉阴违。
其中一些乌烟瘴气的地方，甚至有皂吏串通一气，架空了县太爷。
皇帝派他当县尉，就是要搞懂底层衙门，到底腐烂到了什么程度。
县官在任往往只有几年，要么高升，要么调走。而皂吏都是本地人，很多小吏还是祖传的，根深蒂固，一个个都是地头蛇，对本地老百姓形成了压制力。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县太爷是过江龙，双方撕破脸也得两败俱伤。
霍谋思刚上任那段时间，很明显地感受到，那些皂吏不好管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个个出工不出力。
也亏得他是皇帝钦点的进士，武朝很多县官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天子，而他霍谋思和皇帝说得上话，这才让三通县的皂吏们心存忌惮，不敢太过放肆。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霍谋思上任五年了，也不方便托人给豆腐西施传话。
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白景玄突然出现，使得霍谋思一时难以确定，这到底是一场缘分，还是一场灾难。
霍莫思担心三代仵作的白景玄，学会了衙门里那一套，能害得他这县尉身败名裂。
焦急的等待中，传来了敲门声。
霍谋思开门一看，来者正是白景玄。
“进来说话。”
今晚不止白景玄上头，霍大人也很上头，领着少年进了书房。
确认了四下无人，霍谋思迫不及待了：“事情办得如何？”
白景玄回道：“基本上办妥了。”
“什么叫基本上？”霍大人不太满意。
“大人，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秀芹姐不相信您对她一片痴心，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故而有所顾虑。”白景玄回道。
“本官叫你传的话，你可曾如实转达，她为何不信？”霍谋思更上头了，心想本官都掏心掏肺了，佳人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大人，你也得替秀芹姐想想。”
“她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不敢信。”
“大人是一片真心不假，可你是进士出身，见过多少金枝玉叶，又见过多少高官家的千金小姐，这三通县的民女，谁敢相信你对她们一片真心？”
白景玄把握着节奏，点了对方一下。
霍谋思一点就通：“原来如此，设身处地想想，她有所顾虑，也不无道理。小白，本官心里有点乱，你说说，该如何是好？”
白景玄说道：“不用我想办法，秀芹姐简直是大人的贤内助，她已经想好办法了。”
“什么办法？”霍谋思兴冲冲道。
“秀芹姐的意思是，大人若是有心，不妨当面见她一次，双方确认心意。”
“只有大人您亲口承诺，她才会心悦诚服，大人一句顶我一万句。”
白景玄说着，润了润嗓子：“秀芹姐的原话是——只要大人当面点头，便是刀山火海，奴家也愿随他一起去。”
霍谋思闻言一震，眼眶都湿润了。
佳人托少年传来的一句话，表达的情感足够浓烈，足够触动他的心弦。
县尉的激动，不仅仅源于意中人的心意，还因为他解除了疑虑。
如果是白景玄单方面搞事情，绝对不敢让霍谋思提前见到豆腐西施。
既然安排了见面，说明白景玄没有撒谎，也说明豆腐西施真心实意。
此举正中霍大人下怀，能和豆腐西施当面把话说清楚，那是最好不过。
霍谋思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很快理顺了思路：“人间四月春光好，本官明日郊外踏青，与她江畔四方亭一晤。小白，此事交给你来安排。”
小白这次不给面子，想丢下我这个媒人偷偷幽会，你想啥呢？
万一穿帮了，弄巧成拙，白十二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白景玄很有他自己的想法，先促成良缘，获取功德，生米煮成熟饭。
剩下的，日后再说。
于是他说道：“大人，这才子佳人幽会的套路，虽说很带劲，但是隐患也很大。容我说句不中听的，你们这种行为，叫做无媒私会，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那该如何是好？”霍谋思惊出一声冷汗，暗骂自己太上头了，弄不好要背负一辈子的骂名。
白景玄正儿八经道：“大人光明磊落，何不堂堂正正去李家豆腐店。秀芹姐开店做生意，来者都是客，别人去得，大人自然也去得。”
“明日午后，草民把店包下来，保证安排得妥妥当当，等大人忙完了公务，当面和她说个清楚明白。”
“好，如此甚好。”霍谋思相当满意。
从这一刻起，白景玄在县尉眼里，是个能办事的得力小助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