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总是说》 第3章 在线阅读
没有回答，林清陌关上了门。
我早该想到，林清陌对我可以温柔到极致，亦可以心狠到极点。
没想到一向清高的温言，竟会乞求别人的愧疚。
我失魂落魄地走下楼，看着眼前的大雨，我没有什么犹豫，准备走进去。
一把黑伞撑在了我的头顶。
我本以为是林清陌良心发现，可面前站的，却是宋时均。
“你也来看我笑话吗？”
我自嘲着，往自己心里扎了一刀。
“温言，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和雨声混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竟有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我怀孕了。”
我试图开口，打消他的念头。
“我知道，只要他的妈妈是你，其他的，我不在乎。”
或许是冷的发僵的心突然遇到了一丝温暖。
他此刻专注而真挚的告白，竟让我的心底有了一丝动摇。
“我已经淋湿了，有没有伞都无所谓了。”
我躲开他的视线，想避开这个话题。
“不是你需要伞，而是我想给你撑伞。”
*
第二天一早，头痛欲裂，我有了些感冒的趋势。
我身体还算挺好，休息了半晌，昏昏沉沉的状态就好了大半。
下午的时候，我去了墓园。
爸爸墓碑前有一束雏菊，不是很新鲜，像是几天前放的。
“爸，我想你了。”
我弯下腰，坐在了墓碑前。
连林清陌都选择了中途离场，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我还能依靠谁。
热泪盈眶，模糊了我的双眼，一滴一滴地砸在冰冷的石碑上。
我不是个坚强的姑娘，可残酷的现实总会逼迫着人成长。
从今以后，我便茕茕孑立，只身一人面对这个世界的兵荒马乱。
我的手抚上小腹，感受着那个还未成形的小人。
妈妈只有你了，妈妈会保护好你。
*
之后的几个月里，我再也没有见过林清陌。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宋时均经常来家里看望我，每次都会给我带很多东西。
很奇怪，这些东西都是我喜欢的。
而我的喜好，只有林清陌最了解。
预产期快到的时候，我在家收拾东西准备住院。
宋时均却早已把待产包准备好了。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麻烦你费心了。”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愧对眼前之人。
“不麻烦，这不是我准备的……”
他脱口而出的话停留在安静的空气中。
我抬眸的眼神中饱含着探究。
宋时均愣了愣，随后补充道。
“是我，拜托一个有经验的朋友准备的。”
他不自然的神情让我证实了我这几个月来的想法。
“是他吗？”
“不是。”
宋时均否认得很快，像是在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他最近，很忙的，他们准备出国移民。”
手里正在收拾的衣服应声落地，我慌忙想要捡起。
没想到，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略显笨重的身体在缓缓弯腰的时候，一股热流从身下流出。
我看着地板上淌着的水迹，有些茫然。
宋时均黑眸一紧，把我抱起，送去了医院。
*
我被推到手术室的时候，已经痛得快失去了意识。
不同寻常的剧痛让我的心底升起巨大的不安。
难产。
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仪器冰冷的声音仿佛在给我生命进行倒计时。
眼前的事物开始出现了重影，朦胧中，我好像看到了林清陌的眼睛。
虽然隔着口罩，但我看到了他眼睛中流转的微光。
那应该是十八岁的林清陌，喉咙很是沙哑，他求着我别死，求我别离开他。
梦境和回忆交织，我竟有些分不清了。
他何时变得这么瘦了。
枯槁干瘦的手指从我的指缝间穿过，和我十指相扣，竟硌得我有些痛。
一定是我出现了幻觉。
他现在不是应该和程真忙着出国吗。
我反握紧他的手，最后用了一次力。
一声婴儿的啼哭很是嘹亮。
而我，也彻底没了力气，失去了意识。
*
不知昏迷了多长时间，等我再醒来时，已是中午。
病房里没有林清陌的影子。
旁边的婴儿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宝宝。
宋时均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到了我的旁边。
她的皮肤黑黑的，看起来丑丑的，一点看不出来她哪点像我。
当她睁开眼睛看向我的时候，心脏颤了一下。
那双眼睛，和林清陌的一模一样。
浅棕色的瞳孔，微微上挑的眼尾，浓密纤长的睫毛总给人深情的错觉。
可到头来，也不过只是八年。
在医院休养了几天，我的精力恢复了许多。
“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宋时均面含笑意地看着我。
他很是喜欢这个孩子，宝宝总是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温爱，希望她，不要失去爱的勇气。”
宋时均坐在了床边，摸着小爱肉嘟嘟的脸蛋。
“那小爱的妈妈，你还有，再爱一次的勇气吗？”
当他看向我时，我已经有了答案。
“我想，小爱还缺一个干爹。”
徐徐而出的话缓慢而坚定。
他应该是听明白了，因为他挂在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
“如果他不在了呢？”
宋时均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阴郁，我的心头一紧。
喉头有些发涩，我抓住了他的衣角。
“什么，叫不在了？”
宋时均松了松领带，看向了远处，幽幽开口。
“不在这里，他不是要出国了吗？”
我微微松了口气，神色恢复如常。
“这与他无关。”
*
宋时均接我出的院。
“他们什么时候走？”
“快了，应该是这周末。”
他离开得还真着急。
但有些事，我要提前跟他说清楚。
我亲了亲怀里的小爱，淡淡的奶香填满了我的心。
“带我见他一面吧，我有些事想和他讲清楚。”
我不愿承认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思念。
宋时均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他把我带到了郊外的一所小别墅，房子有些发旧，看起来有些年份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林清陌有这处房产，是留着金屋藏娇的吗。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哪里，唯独我蒙在鼓里。
我敛去心底的不适，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座椅上的人抬了抬眼，在看到来人是我时，手忙脚乱地把铺满了桌子的诊断单收了起来。
他的行动略显迟缓，又有些无措。
几个抬手的动作，却已让他微微出汗，气息轻喘，面颊发红。
纵使他很快就收了起来，我还是扫到了一张单子上的诊断结果。
“渐冻症”。
却没看到姓名。
呼吸一窒，我下意识地就想拿那张诊断单。
他却收到了抽屉里，语气冷硬。
“研究机密。”
我盯着他的眼睛，可他平静无波的目光不像是在说谎。
“最近，你们的研究方向是渐冻症吗？”
林清陌是学医的，大学的时候，他就以优异的成绩被研究所录用。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地轻叩，待我看过来时，他已不着声色地收到了桌子下面。
那一瞬间的收回，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隐隐瞥到，有些蜷曲、枯瘦。
甚至皮肤都不似往日的白皙。
“嗯，那些是一个研究对象的病例单，我要，保护病人隐私。”
他官方而疏离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淡淡垂眸，我打开了录音笔。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你永远也不会争孩子的抚养权，对吗？”
我害怕未知的事物，我喜欢让所有的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林清陌慢慢靠向了椅背，拿下了他的眼镜，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很久，拿出来了一份股份转让协议。
看样子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把这个签了，孩子就是你的，否则，以后的事，可不好说。”
“怎么，你也想用钱来弥补对我的伤害吗？”
我漫不经心地翻着面前的协议。
我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和真心，到头来，却只剩下这些冰冷的文字。
“你想多了，当年是我救了你，你该对我感恩才是，何谈弥补？更何况，这些年不是你一直赖在我身边吗？这些是留给孩子的，既然你一意孤行把她生了下来，就要给她最好的生活。”
大脑一片空白，我的嘴唇有些控制不住地轻颤。
我本以为，他只是现在不爱了。
可现在好像，他根本就没爱过。
这么多年来，好像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不会签的，没有这些，我一样可以照顾好孩子。”
我条件反射般地扔掉手中的协议，仿佛它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恨意席卷，我努力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他好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不急不慢地拿起协议，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签的话，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一定会把孩子弄到我的身边，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
他的话像浸了冰的利剑，直直地刺向我的身体，让我既寒冷，又恐惧。
“说到做到吗？可你当初说好的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呢？”
睫毛轻颤，他侧过了脸，看着刚刚收到抽屉里的单子，有些出神。
“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不爱就是不爱。”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划过我的脸颊。
和他争孩子，我必定没有胜算。
我颤抖着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被泪水打湿晕染的黑色墨迹结束了我刻骨铭心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