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纳闷。
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天师,如今怎么就怕了一个秀才?!
“事情说清楚了,回吧。”
沈青环视众人,“乡亲们,我的事情可说清楚了?”
此时众人的焦点全放在了赵晓清身上,倒是没一个人理她了。
赵铁匠平日是个最重脸面的人,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的闺女,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是说给大伙儿听的。
“你!闺女,起来,咱们这就上张家去,那张家人不知礼数,怎不先来和我这岳丈提亲?简直太混账!”
沈青随着顾寒修离开,远远地还能听见赵铁匠的恼骂之声。
似乎是昨日刚下过雨,村里的小路泥泞不堪。
沈青不太适应,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慢。
顾寒修见她这样子,虚扶她几步,直至走到了较为平整干爽的地方才不动声色的放手。
刚才顾寒修左手扶她,右手却摆动的十分僵硬,似乎是有伤。
沈青与原身的记忆尚未完全融合,想了半天这才想起,半月之前顾寒修受过一次重伤,险些丢了性命。
她想起顾寒修眉间那一丝晦暗,难道那大劫,现在就已经开始显露了吗?
沈青一路上都很沉默,静静地思忖着。
她原本出身高门,可是京城的官,官阶虽不大,可在这地方她身份显然尊贵不少。
两年前父亲得罪了朝中的势力,被诬告成欺君罔上的大罪,父亲、兄长皆被处决,其余族人尽数流放边疆。
不过沈青的父亲曾有过一个最为投契的弟子。
这人后来拿了一纸婚书,孤身进京,以沈家女有婚约为由,将年仅十五岁的沈青救了下来。
这人就是顾寒修。
沈青死里逃生,可她的性情却更为蛮横妄为,丝毫不记顾家的恩情。
只因为村庄贫苦,就愈发地看顾家人不顺眼,常常横生事端,给顾家惹下不少麻烦。
对于顾寒修,她也是当做下人一样使唤。
顾寒修却是个翩翩君子,念及先师恩情,对沈青一再忍让。
这些非但没有换来原身的理解,反倒纵得她愈发地放肆荒唐,最终气得顾寒修年迈的祖母也搬出家去,声明不再与他们往来。
这日子还真是不易。
沈青再次替他叹了一声,想起以后要顶着原主的身体和美男打交道,不仅有点悲伤。
“这不要脸的东西!她怎么还没被烧死?”
两人刚一推开破败的院门,一盆凉水从头将沈青浇到尾。
顾何氏操着大嗓门劈头就骂了沈青一句。
顾寒修的父亲早亡,除了搬出去的祖母,如今家中就只剩下了母亲顾何氏一人。
这顾何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小肚鸡肠,天天说她吃白饭。
以前的沈青作天作地,她也丝毫不落下风。
沈青眼中一沉,用衣袖擦脸。
不等她说话,顾寒修倒是先开口,“她是被冤枉的,即便那件事是真的,她也不会死。”
“我的天老爷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犟种!这恩也该报完了啊!”
顾何氏本就面色枯黄,蓬乱着头发,此时更是不顾惜形象,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完了!完了!这是老天不让我顾家过活了!”
她不住地念叨着,扬手就要来打沈青,却被顾寒修给拦住了。
沈青立着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屋。
顾寒修则是把顾何氏搀扶起来,一语不发。
两人都是面无表情,这一点,倒是出奇地一致。
进了屋,沈青回身关门,顾何氏还狠狠地瞪了过来,那模样儿简直是要把她活吃进肚子里。
刚刚沈青看着顾寒修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也没有多问。
但细细想着那些原主对顾家所做的事情,她也觉得费解,顾寒修为了恩情对她这么容忍,这肚子里撑的船太大了。
不怪人家骂她,纵使那顾何氏性情恶劣,可原主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也实在是缺德,就连沈青也忍不住替她觉得有愧。
沈青很不理解,心中决定早日找到安身立命之所。
到时候就悄悄离开,也好让这母子俩过上安生日子。
听着外头顾何氏的痛骂依旧没停,沈青决定先梳洗一番。
房间散着一股霉味,四处漏风。
土炕上的被子又糙又硬,洗的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破棉絮几乎要露出来。
唯一值钱的就是土炕边的桌子,还是她刚进顾家时,置办的。
沈青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一阵铺天的压抑之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