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贼人!”被七根铁钉,几条粗壮的黑色铁链死死锁住的石老,咆哮着,摇晃着,将积攒了好几日的气力和心中的怨气发泄出去。
唐朔并没有张口劝说,深陷囚笼的石老是可悲的。如今毫无作为的他也只能够通过这样一种毫无意义的方式朝‘敌人’宣告,自己还没有屈服;也只有通过这样一种自残的方法,抒发自己的苦闷和悔恨。
换个角度,一个昔日的英雄,接受了像唐朔这样无名小卒的施舍,内心中难免有些英雄暮年的悲壮。也许这一切只是内心的高傲在作祟,石老不想在唐朔面前,表现出一种人之将死的颓废,抖动铁链做无畏的反抗,这恐怕是如今石老唯一能保留自己一点尊严的方法了吧!
“看来您老是一位可悲之人。”唐朔看着徘徊在疯狂边缘的石老,猜想着石老的身份:既然整个皇觉寺内,刨去自己这个误打误撞的万象佛塔看守者,只有‘了然’和尚知道石老的存在。
“石老口中的孽徒,莫不是了然老和尚?”唐朔内心一紧,虽然对眼前这位前辈的遭遇有几分同情,但了然老和尚对自己有救命,养育之恩,万万不能做出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情来。
“哼!修要提及那个孽徒,当年老夫真是瞎了眼,怎会收一个白眼狼当弟子,背叛师门,杀兄嗜弟,囚禁师傅,那件事情没有做过?”石老明亮的眼睛中冒出浓浓的嗜血气息,阴森的笑道:“老夫恨不能扒其皮,抽其筋,喝其血,啖其肉。”
唐朔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千万不能好奇。
小时候跟野狗抢过肉,啃过树皮,吃过观音土的唐朔,奉行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生存法则。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将那颗蹦到嗓子眼的好奇心吞咽回去。
石老的惨状,明显是一宗带有极大冤情的师徒反目恩仇录。光是如今唐朔了解到的,就涉及到了石老,了然和尚这两位高手,若是在深挖下去,也不知道能牵扯进来多少人,掀起多大的浪花。
暂且不说,了然的救命之恩,石老的传艺之情。唐朔如今只是一个后天阶段的初期武者,就是撒起欢来,能泛起多大的浪花来?
唐朔将自己和石老的关系,只定位在酒肉之间。两者的谈话内容,也界定在酒肉和武学这两个方面,算是各取所需吧!
在石老的指导下,唐朔将自己修行大挪移之术中碰到的难点和疑惑都一一解决掉,这才高高兴兴的出了密室。
外面的天色已然接近傍晚,被山峦遮掩了大半个脸庞的太阳,急红了眼,将整个天际的西边染成了一片火红色。沐浴在绛红色中的皇觉寺,显得有些超凡脱俗,楼台,阁塔,匾额,甚至是池塘中偶尔跃起的鲤鱼,统统裹上一层鲜红色的外衣,美轮美奂,似若佛祖显灵。
在皇觉寺的大雄宝殿之上,了然和尚盘膝坐在佛祖前端,眯眼嘀咕着无量寿经。而在其身后约有数百人,整齐划一的颂无量寿经。沉闷的声音中夹杂着无比安心舒适的气息,让人的心灵一瞬间安详了下来。
“铛!”“铛!”.........
厚重而富有节奏感的钟声在皇觉寺上空盘旋,这便是皇觉寺有名的‘凤岭鸣钟’,钟声厚重而有重量,可传出数十里而不散,曾有人夸张的说“改朝换代江河变,唯独钟声绕凤阳”。
唐朔身为武派,又之了然主持的溺爱,总是可以不遵守寺院的规矩,就连和尚最重要的早,中,晚三课都可以不做。每日坚持修行童子功是了然对唐朔唯一的要求。
“真美!”站在大雄宝殿外围,唐朔看到了数百颗光亮的脑袋,被金黄色的夕阳一照,顿时像一颗颗点缀夜空的星星,甚是刺眼明亮。
在这美好的夕阳下,唐朔也不愿意做个大煞风景之人:双脚朝两侧错开,马步站立,两手握拳收于腰间,拳心向上。
在标准的马步之后,两拳变掌,从身体两侧上举至头顶上方,十指应交叉。两掌慢慢用力向上托起,身躯上抬,吸气的同时,两掌由上向前、向下按。接着两掌反向内、向上翻掌,上身直起,双手如捞物状,直捞至胸前向外翻转,直臂向上托。
这便是童子功十八式中的坐马托天式,配合体内气息流转的同时,唐朔一招一式力量十足,显得有些生涩。但若将所有的招式连在一起,浑然如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生硬感。
紧接坐马托天式之后,单腿坠落,钩腿盘旋,左右涮腰,铁牛耕地,龙盘玉柱,鹞子入林等等招式,形容如流水般施展出来,直到第十八式扫堂腿后,唐朔再次站立成马步,从头开始演练童子功。
唐朔的早中晚三课便是修行童子功,分三次,而每一次有分三遍。
当唐朔做完一整天的功课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万象佛塔顶端的光明圣辉没有了太阳遮掩,顿时明亮了起来,将整个皇觉寺照耀成黑白二色。
“师弟,这边。”道衍肥硕的脸庞,在一处墙角的阴暗里伸了出来。
“师兄,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二人是出去捉鬼,又不是去偷东西,干嘛鬼鬼祟祟的。”唐朔一把将黑暗处的道衍拉了出来。
“你小子怎么知道我偷了东西。”道衍不但做贼心虚,而且不打自招,等回过神来,气恼的指着唐朔道:“奸诈!”。
“哐啷!”一声响,一个金色钵盂掉在地面上。
“师兄,你偷的?”唐朔弯腰将钵盂捡起,凑着从万象佛塔散发出的光明,打探了一番钵盂,脸色忽然一变,不敢相信的疑问道:“这......是师傅的钵盂?”。
“小声点!”道衍朝四下打探一番,没有发现人影后解释道:“师弟有所不知,今晚大师兄道信亲自出马,我是怕大师兄单枪匹马不足以应付,所以就......”
“出家人要慈悲为怀,更要身正,心正,神正,师兄你佛法高深,怎么能偷师傅的钵盂呢?”唐朔说着说着,脸色又一凝,伸手在道衍衣袖中一抹,两张金色符文出现在手,仔细辨认上面凌乱的字迹,惊呼道:“这.....莫不是了一师叔所画的降魔符!”。
“嘿嘿,师弟好眼力。”道衍很是无奈的一笑,伸出大拇指赞叹。
“就为一个恶鬼,师兄犯得着动用这么大的阵仗?冒着被责罚的下场,值吗?”唐朔对自己这位师兄很无力,眼前这位肥硕的道衍师兄,除了对佛法理解的透彻之外,和凤阳镇上那些小混混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师弟有所不知,我刚刚看了那位昨夜和厉鬼斗法的师弟,到如今都还没有苏醒过来,主持方丈检查完后说是‘阳气损失过重,危及了根本,需卧床一月才可痊愈’。
道字辈的师弟被人家轻而易举的拿下。大师兄虽佛法高深,但也无十全把握。我们两人暗中观战,万一大师兄不是那厉鬼的对手,我们也好出面解救。”
道衍一边说,一边拉着唐朔出了皇觉寺,朝着凤阳县走去。
“师兄啊!既然你有了主持的钵盂,师叔的降魔符,对付区区一个厉鬼根本不在话下,师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唐朔总感觉整件事情透着一股子蹊跷味,大胆的鬼魅敢在佛堂前面跳舞,不是脑袋缺根弦,就是有更大的阴谋。
“无量寿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弟半路退出,有违寺院规矩啊!”道衍反将一军。
“作师兄的可以偷师傅东西,作师弟的当然可以出尔反尔。”唐朔反击。
“实不相瞒,师弟你从小练习童子功,阳刚之气雄厚,是这些鬼物的克星。就是师弟你光着膀子在恶鬼面前洗澡,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道衍佛法虽高,但酒肉不离手,阳刚之气不足,这也是道衍为何非要唐朔同行的最根本原因。
话都说到明处,唐朔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恶狠狠的从道衍手中夺过了然师傅的钵盂,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架势,大踏步的朝凤阳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