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良二人组

八角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规规矩矩的皇觉寺内,唐朔这个深受主持了然照顾的武派弟子,和酒肉不离手以至于吃成一幅肥猪模样的禅派花和尚道衍,闻着彼此骚动中夹杂着一份叛逆的气味,竟然形成了有福同享,有黑锅朝对方扔的同盟,这在皇觉寺内可谓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份。

佛家讲究平心静气,以德服人,素有救民于红尘水火的崇高理想。可惜这些秃瓢大半辈子的和尚终归不是那些传说普度众生的佛陀,也不是那些从石头缝中蹦出来,或者是从树上结出来的非人类。他们也要吃饭喝水,沾惹因果。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有政治,皇觉寺内的和尚既然还都披着一张像模像样的人皮,也就逃脱不了这条至理名言。

寺内,禅派和武派之间的派系争斗;禅派,武派各自阵营之内的地位攀比;由于辈分而产生的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之间的明枪暗箭;寺院内部个个院系首座为争抢下届主持的权利游戏,可谓是层出不穷。

被仁慈佛法所包裹的野心,根本不是敲敲木鱼,念两三遍无量寿佛就能消散的。在金碧辉煌的皇觉寺中,又有谁知道夜幕下的黑暗。

“佛这个字眼过于神圣和高傲,让人从内心深处产生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道衍一口气将酒杯中的烈酒喝掉,已经有三分醉意的脸庞浮现出两块少女般的酡红,很享受的打了一个酒嗝,道衍继续道:“佛就像一个带着面纱的少女,越是朦胧越是吸引人,当你壮足了胆子一把扯下面纱之后,你会发现这妞还带着一层面纱。

到了此刻,有的人会退缩,思索自己是否有勇气和毅力去撕下另一块面纱,此为智者。而另一些人,会毫不犹豫的再次撕扯面纱,然而他们失望的发现,她依旧带着面纱,此为意志坚定者。”

“智者,坚毅者,师兄佛法果然高深,尽有这样骂人的?长见识了。”唐朔坐在道衍对面,略有所思的嘲讽。

“这关佛法屁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道慧师弟就不要张口佛法闭口佛法,让人恶心。”道衍丢给唐朔一个厌恶的眼神,接着说:“大彻了,才能大悟。只有曾今撕心裂肺的痛苦过,才能在某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或者是在溪水涓涓的泉边,明白很多道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顿悟。皇觉寺内道字辈的师兄弟,那一个没有惊心动魄的过往。

寺院,只是给了我们这些经历过坎坷,知道疼的失败者一个反思的平台,只要跨过那一道天人鸿沟,就称得上法力莫测的高僧。

但要说真正的高僧,只有我们的师傅了然主持称得上。我姚广孝从来没有服过人,但我们的师傅了然和尚,我是打心眼里佩服。”

喝着闷酒的道衍,不像平日里笑嘻嘻一副弥勒佛般的和气样,倒像是一个街头无赖的小地痞,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师兄,你思春了。”唐朔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将道衍辛辛苦苦建立起讨论佛学至理的美好氛围破坏的一干二净。

朦胧的月色照耀着整座凤阳县城,高大魁梧的树木伸展着诡异扭曲的肢体,在惨白的月色里更加黑暗,像是一头头长相恐怖的怪兽。

在凤阳县城西端,皇觉寺那一颗光明圣辉万年不变的散发着冷清的光芒,倒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感觉到一丝温暖。

此刻已经接近午夜,镇上的人们吹灭了灯火却没有入睡,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贴在土墙门框上,聆听着外边的动静。

................

凤阳镇万家,原本只是镇子里一家兜售药材的小门小户,靠着老实勤恳的优良名声,在凤阳也算是小有名气。

万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做买卖也讲究和气生财,生意也算是顺风顺水,虽不能带来极致的奢华,但也算是吃穿不愁。万家的药材生意就这般代代相传,一直传至万童贯手里。

也许是祖坟冒了青烟,也许是一门子老实巴交的祖宗显了灵,万童贯犹如神助,生意是越做越大,短短两年的功夫,就已经成为了凤阳镇最为年轻的富商。

年仅三十岁的万童贯,娶了娇妻,育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生意日进斗出,嫣然成为了凤阳镇最为幸福之人,羡煞了多少青年俊才。

长江后浪推前浪,万家历代先祖好几辈人没有达到的高度,被视为万氏家族荣耀的万童贯在短短两年时间轻松的超越,达到了他们难以想象的高度。果真是臭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年富力强的万童贯扇着金光闪闪的翅膀还没有过一把牛皮哄哄的瘾,就被突如其来的恶鬼拉到了地面,甩了个人仰马翻。

在前日,坐落在小镇北端的万氏新府邸正式建成使用,在喜庆的炮仗声中,万童贯摆设了百桌流水宴席,邀请街坊四邻,城中富商共计数千人,可谓是热闹非凡。

酒宴一直持续到午夜,就当大家准备各自回家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位身披红衣,垂头散发,走路飘乎乎并且发出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叫声的恶鬼临门,而且是个女鬼。

万童贯虽然在近两年内走了狗屎运,但内心还是那个斗升小民,没有见过世面的他当场被吓晕了过去。

等他悠悠然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然后他悲切的发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实事:儿子丢了,老婆吓傻了。

万童贯的遭遇可谓是从天堂一路掉到了十八层地狱,一场喜气洋洋的迁居宴席,生生的办成了一桩毁家失子的人间惨剧。

就这样,一场闹鬼剧引起了皇觉寺内光头和尚的注意,为了给失手的师弟找回场子,为了维护皇觉寺不可亵渎的威严,道字辈的大师兄道信亲自出马,晚上要会会这条敢在佛门圣地撒野的女鬼。

道信个头不大,皮肤黝黑,一张四方脸,浓眉大耳,给人稳重可靠之感,光看面相,道信像是一位手段高超的兵卒而不是慈眉善目的和尚。不过从道信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自信,让站在一旁的万童贯安心不少。

还没有享受富豪挥金如土的万童贯,在这两日里消瘦的不成样子,散乱的头发,冲鼻子的臭味再加上那一双熬夜导致的熊猫眼,让人以为这是一个混迹赌场妓院的登徒子,而挂在万童贯脸上那一双通红的眼珠子,像是一头急红眼的公牛,草木皆兵般的注视着四周的一切。

“无量寿佛!”站在院子正当中的道信,声如洪钟,看了看焦虑的万童贯,平如静水般说道:“万施主切莫担忧,只要那恶鬼今日敢现身,老衲保管她有来无回。”

“我小儿生死未知,还望大师莫要痛下杀手,生擒最好!”处于崩溃边缘的万童贯倒也还有几分理智。

道信也不回答,从昨日跟女鬼斗法的师弟口中得知,这女鬼可不是寻常孤魂,手段极其高明,似乎有先天之能。

将手中硕大的木鱼放在院子中央,道信眯眼坐了下来,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念起了《大悲咒》:

“皈依三宝,圣观自在,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如若钢铁般的佛音,伴随着清脆的木鱼之声,很是和谐的在小院落中响起,让一直紧张兮兮的万童贯安心不少。

月儿翘牙,微风轻抚,没有人家的野猫在房顶上乱窜。而凤阳镇上没有睡觉的好奇者,一个个捂起自己的嘴巴,沉闷粗矿的呼吸声连成了一片,像是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巨龙,盘踞在凤阳上空,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在这一刻,整个凤阳镇似乎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在等那一条红色的女鬼出现。

“感觉很不舒服。”坐在万家府邸侧面酒楼里的道衍,唐朔两人,都感觉到了散播在月色里的压抑。

“这是黎明前的宁静!”唐朔仰头干完一碗烈酒,颇有诗意的感叹。

“屁!”已经有五分醉意的道衍,毫不客气的啐了唐朔一脸唾沫星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指着盘膝坐在院落中央敲木鱼的道信说:“这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说完,狠狠的打了一个酒嗝,然后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道:“而正义必定战胜邪恶!”。

若是忽略掉即将出现的女鬼,道衍刚才一番话,似乎将敲木鱼的道信划归为邪恶,浑身冒着酒气的他,反而成为了正义的象征。

唐朔仔细打探了一番酒后的道衍,转头看了看万家院落中央的大师兄道信,露出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笑道:“这是一场好人和坏人,奸人和贱人之间的较量。”

而恰在此时,午夜时刻来临。

伴随着一股令人发寒的冷风吹过,一声尖锐且透着诡异的女子笑声在万家府邸四周响起。

“喋喋,喋喋......”

站在酒楼高端的唐朔,借助月光,看到了一道消瘦的黑色身影从万家府邸围墙飞过,直接窜向了院落中央的道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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