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歌心里有数,便没有被这道身影惊诧到,十分自然的走近,“王爷现在可放心了?就算是为了哥哥的安全,我也不会同他说实话的。”
“你知道便好,拿去。”声音似乎比月光还冷,遥遥递过来一个东西。
穆清歌一个寒颤不由得紧了紧披风道:“这是什么?”
“请帖,不然三日后你凭什么赴宴。”
伸出手接过烫金的帖子,穆清歌心里有些苦涩。
按理说,出席这样的宴会,本应该是陶元城这个未婚夫给她请帖才对。
可她知道,陶元城看都不想看到她,又怎么会留帖子让她陪他赴宴。
“记住我们的计划,若是失败,你知道后果。”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穆清歌的思绪,她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唏嘘。
原以为她对陶元城已经全部放下了,不想还会为这些小事犯堵。
“嗯。”淡淡的应了声,穆清歌将请帖收好。
不管怎么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是崭新的自己,过去伤害她的人,总要付出代价的。
交代好一切,顾子衿便径直离开了。
穆清歌回到床上躺好,这一天可谓是一波三折。
明明应该十分乏累,但她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到了半夜才总算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但却睡的极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上辈子她初见陶元城,那是暮春时节,柳絮翻飞,邑都落满了白茫茫的一片。
那时爹爹尚在,穆府仍是举国第一大商会,每年为朝廷不知添了多少赋税。
因此皇上举办寿辰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宴请了穆老爷。
就是那一次,穆老爷带上了穆清歌,才让她见到了陶元城。
彼时陶元城已经是整个天齐国最年轻的护国公。
他就站在皇上的身旁温润如玉的笑着,透过层层宫闱,她只觉得周遭全部寂静下来,眼里满满当当只有那一个身影。
她想,大概所谓的一见倾心,不过如此了吧。
后来,宴会散去,她终于有机会凑到他面前说说话,哪知第一句话却是。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清歌喜欢你。”
那个时候,陶元城被突如其来的女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好脾气的问道: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的这般没规矩。”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忽然被一旁发现她跑开的穆老爷抓住道:“歌儿不许胡闹。”
说罢对着陶元城恭敬道:“小女不懂事,没有冲撞到大人吧?”
“原来是穆府的女儿。”
声音里的失望一闪而过:“没有,令千金很好。”
穆清歌一直想不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失望呢。
因为她只是一个商户的女儿而失望?想来也只有这么一个原因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
耳边隐约响着细小的啜泣声,穆清歌循声望去,看见听若哭的伤心。“发生什么事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吓了一跳,原来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样子了。
“小姐?!”听若听见声音激动的跑过来。
“你总算醒了,太好了,大夫说你再烧下去有可能烧糊涂呢,你哪里痛不痛,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穆清歌说着想坐起身,却是一阵的头重脚轻使不出半分力来,只得重新躺回去。
“小姐,大夫说你感染了风寒发烧的厉害,奴婢这就去给你把熬好的药端过来。”
听若说完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穆清歌伸出手摸了摸额头,果然烧的厉害。
在听若的服侍下喝了药,一番适应下来,穆清歌才算觉得好受多了,连带着声音也正常了不少。
“小姐,对不起,奴婢老是照顾不好你。”
听若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的时间太长。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穆清歌闭上眼睛养神道:“还有,不要总是哭,伤眼。”
“是。”听若应到,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解释道: “公子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听说是有人相邀,他还不知道您病了的事呢,需要奴婢去把他找回来吗?”
“别,这件事不用告诉他。”穆清歌摆摆手,本不是什么大事,省的穆清梵来了大惊小怪。
昨日在冰冷的牢房地上睡了大半天,夜里又只着了披风出门,不感染风寒才怪呢。
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来她还抱有一丝侥幸的。
躺在床上修养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穆清歌的烧才差不多完全退了。
又过了一会儿穆清梵终于回来了。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陶大人稀客,民女未出门迎接实在是失礼了。”穆清歌看着阔步进来的高大身影,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听说昨日顾王爷请你去了王府做客?!”声音带着质问,正是昨夜梦里她梦了一宿的人。
“是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本大人说的?”
“陶大人想知道什么?”
穆清歌一脸嘲讽,连隐打探出的消息都是他爱她,而不是爱李欣儿。
显而易见,这是他刻意安排过的,目的就是怕顾子衿对他在意的人下手,所以为了保证李欣儿的安全将她推出去做挡箭牌。
这个道理昨日她便想通了,只是懒得说破,没想到今日倒是他先来兴师问罪。
陶元城沉下脸来:“你们聊了什么?他这么容易便把你放走?”
“怎么,我没有被顾王爷万箭穿心杀死,陶大人似乎很失望?”
穆清歌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失望,毕竟顾王爷还是有给我吃了毒药的。”
“毒药?”陶元城凝眉,正要再说什么,就见一只皓白的手腕伸到了自己面前。
“大人不信可以查查,说起来,民女这般还多亏了大人的青睐,否则这毒怎么也下不到我身上的。”
陶元城紧抿薄唇,半晌才道:“他出了什么条件。”
见对方并没有查看自己的意思,穆清歌无趣的收回胳膊道:“叫你用另一颗解药换。”
“休想!”陶元城散发出怒意。
“未曾想过。”
穆清歌淡淡的移开视线,幸好没对他抱有任何希望,否则这一刻多么难堪。
“你起来,欣儿说她要见你。”看着穆清歌的样子,陶元城忍不住有些懊恼。
这个女人,以前对他死皮赖脸的缠着,现在忽然对他这样清冷,判若两人的感觉竟让他有些不适。
“陶大人,民女命悬一线,哪里有心思见人,再说我生病了,出不了门。”穆清歌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再说了,李欣儿要见她,不会自己上门来吗?做什么反而要她落下身份去。
“你的这些借口真是幼稚!”陶元城不满道的沉下脸。
“借口?难道民女哪一句说错了?”穆清歌好笑。
“你……冥顽不灵,当真叫人失望。”
“陶元城,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蓦然,穆清歌抬头看过去,清冷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疏离。
在这之前,她看他的时候都是爱慕的,伤心的,哀求的,或者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平静的,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是疏离的。
疏离到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她想杀了他。
陶元城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慌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抓住穆清歌猛的将她从床上拖下来道:“不要以为我在同你商量,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你最好乖乖的跟我去见欣儿!”
“啊!”穆清歌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陶大人你做什么!小姐的烧刚退,你就算不爱她也不至于非要要她的命啊!”
听若在一旁迅速的跑过来将穆清歌扶起,愤愤的喊到。
恰巧这时换了身衣服的穆清梵从外边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当即冲进来一拳挥在了陶元城脸上。
咬牙道:“陶大人未免欺人太甚,路上遇到时你说你要来看看小妹,我只当你开窍了,却不想是为了这个!”
陶元城被打,嘴角顿时红肿起来,愤怒的扬起拳头就要还回去。
“住手!”穆清歌忽然在一旁目光沉沉道。
或许是没想到眼前这单薄的女子会喊出这样有威势的一句话来,陶元城竟真的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穆清歌,其实心里有些后悔方才的莽撞。
他只当她是装病,却不想她真的病了,毕竟以前她没少用装病的法子试图博取他的同情。
此时穆清歌的脸色有些苍白,将穆清梵拉到自己身旁。
“陶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民女就要休息了。”
看着摇摇欲坠的女子强撑着给他下逐客令,陶元城本是有些后悔的心思一扫而光。
接着从怀里拿出个烫金的请帖道:“这一拳本大人可以不计较,但是三日后皇上为顾王爷接风的宴会,你陪我参加。”
“陶大人还真是为李欣儿考虑的周全,做戏都要做的如此全套。”
穆清歌手指紧了紧衣衫,有些好笑:“此事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我为什么要答应?”
曾经她做梦都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同他一起进退,可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等到陶元城的怜惜。
昨天她还在感叹他不会留帖子让她陪他赴宴,不想今日他终于施舍一般的给了她机会,却是为了让她代替李欣儿去站在风口浪尖。
在他眼里,她就这般轻贱?
似乎没有想到穆清歌会问出这样的话,因为在陶元城看来,这样的机会是她求之不得的。
“你不愿意?”
“不是愿不愿意,陶大人让我帮忙,总要给点什么好处吧,难不成想空手套白狼?”
“你跟我讲条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陶大人凭什么觉得我会牺牲自己去帮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女子呢。”
“你变了。”陶元城定定的看着穆清歌,仿佛要找寻她之前的样子。
“是清醒了。”穆清歌坐回床上,接过听若递过来的手炉抱在怀里好整以暇道。
“你想要什么好处?”默了默,陶元城到底是妥协了下来,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叫他有些捉摸不透。
不像以前,什么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只要是他说的,她都答应。
“我要你承诺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对穆府的人出手。”
“我答应你。”见她没有提过分的要求,陶元城很轻易的便应下了。
本来,他还以为她要提出让他好好对她之类的条件来………
其实仔细一想,穆清歌以身犯险却只换来了一个口头承诺,怎么着都是有些吃亏的。
可穆清歌却不这么认为,她了解陶元城,他纵然不喜欢她,却是心高气傲的。
既然他今日答应了这件事,以后就算要做什么至少也不会亲自对穆府出手。
这段时间以来总算有了这么一件还算顺心的事情。
待陶元城离开,穆清歌整个人立时将伪装卸去露出疲乏的模样。
穆清梵心疼道:“你真要随他去宴会?”
“嗯。”就算陶元城不来找她,她也会拿着顾子衿给的请帖去赴宴。
如今陶元城给了她请帖,不仅能换的他一个承诺,还能掩护了她与顾子衿的计划,两全其美有何不好。
毕竟拿着顾王爷的请帖去赴宴叫旁的人看了总归有一丝丝的奇怪的。
入夜,邑都家家户户亮起了烛光,橘色的灯光摇曳。
穆府院墙上,几位苍劲的身影立在那 里。
“好在这穆小姐识相,没在陶元城面前说什么。”
“嗯。”
“王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连隐试探的问道。
“嗯。”虽答应了一声,顾子衿却没有半分挪动步子的打算。
连隐苦着一张脸,这天寒地冻的,也的亏王爷熬得住。
“明日叫张神医开点风寒的药送过来。”
“给穆小姐?!”连隐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
“不就是普通的风寒嘛,让张神医出马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顾子衿凉凉的看了连隐一眼没有说话,连隐立时惊觉自己多话了,忙道:“是,属下知道了。”
第二日,穆清歌醒了不多时连隐便送来了药。
听若在一旁噘着嘴道:“无亲无故的顾王爷知道小姐病了都知道送药来,陶大人身为未婚夫却对小姐不管不顾的,真是叫人寒心。”
“听若!”穆清歌呵止一下,继而转过头对着连隐道:“替我谢谢你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