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银钩,于暗暗长夜上空高悬。
即便到了初夏,夜间依旧有着凉意,云被风带着,在月上似停似留,也在房内留下或明或暗的光影。
木窗未关,随风轻摆吱呀响着。烛灯凉了许久,萧浮玉却是被这细微的声响吵嚷得心躁。她一翻身,箱子里那张苍白的脸仿佛又浮现在她眼前,如鬼魅般不曾消散。
她干脆睁开眼看着床头垂下的穗子,心里不禁有些后悔,何必跟那萧灵溪计较,总归是要出来的,若是提前出发此时就已经到苏家了,还犯得着在这里担惊受怕?
然而无论如何,都得等天亮后再做打算,眼下只能慢慢熬过这一夜了。
一阵吱呀声响,突兀得如同撕开一匹帛绢,萧浮玉猛地起身,那轻微的脚步声顿停。
霎时间,一丝血腥味钻了进来,她不动,那脚步声却动了,一步一步,离她的床幔越来越近,那股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她手探进枕下,缓缓握住一根金钗。
帷幔刚被掀开一线,萧浮玉扑上去,细长的钗子直直捅向来者胸口。
然而外面那人似乎早有预料,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一阵天旋地转间,那人欺身压在了她上方。
“你是何人……唔!”
那人捂住她的嘴,俯身道:“别出声。”
是个男人的声音。
萧浮玉不知道这人夜闯房间的目的何在,只得沉默静观其变。即便光线晦暗不明看不清来者,萧浮玉却不知为何,觉得这人也许是白天箱子里的人。没有理由,只是感觉。
见她不再有所动作,男人松开了钳制。
“是你?”她问。
男子显然有些诧异,“姑娘认得我?”
“不认识,”萧浮玉语气冰冷,“你跑到我房里作甚?”
男子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低沉徐回,竟有些从容的笑意,“姑娘白日里没揭穿我,我想等下的一些事情,姑娘想必也是愿意帮我的。”
微热的陌生气息触及颈部,便引起周围细细的颤栗,萧浮玉侧首躲避,不禁皱眉,“我白日里没有揭穿你,只是因为不想招惹些祸端,不代表我愿意帮你。你再如此行为不端,我便叫人过来了。”
微风轻拂,帷幔掀动,遮蔽的云层也散开了些,抖落一地银光月色。
眼前的面容渐渐明晰起来,萧浮玉微微仰首,白日里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近在咫尺,此时正支着手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姑娘大可叫人过来。”他说。
萧浮玉对着门,正要开口叫人,转念一想,深更半夜,陌生男子爬上自己的床,成何体统?这人分明是想看她笑话!
“你戏弄我?”她声音隐着怒气。
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不奇怪么……”
他还没说完,萧浮玉便一脚踹了过去。男子压住她的膝盖骨,轻轻“嘶”了一声。
方才那股血腥味愈发地浓烈起来,萧浮玉忽然意识到,这人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什么意思?”她问。
“令堂不是让你带东西到苏家么?萧姑娘。”
那双平冷的眼眸中终于有了波澜,“你认识我母亲?”
男子将要开口,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不徐不疾,却震震有声。
“什么人!”
萧浮玉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男子按住,“我来解决。”
“不行,你身上有伤。”
男子有一瞬的惊愕,停顿间被她轻轻推开。此时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萧浮玉起身坐在床沿,不动声色地合上床幔,将男子完全盖在里面。
“我官人睡下了,诸位如此吵闹是何缘故?”她声线平稳,不怒自威。
白日里的那些黑袍人此时涌聚在这间小小的客房,为首的黑袍男子冷着脸。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灰布葛袍的人,只是大晚上还带着斗笠,叫人看不清神情。
“看清楚了,是这个人?”黑袍男子冷冷开口。
那灰袍人突然摘下斗笠,眼神有如鹰隼般犀利,在看见萧浮玉的那一刻,他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牙齿。
床榻上的女子一身素白里衣,乌发轻挽,愈发衬得人风姿绰约,只是眼神冷清,叫人油然生畏,端的是个冷美人。
斗笠人舔了舔犬齿,目光顺着萧浮玉的白衣滑下,落在袍子开叉处,一截莹润如玉的肌肤显露在外。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过于露骨,萧浮玉皱眉,轻扯袍子将腿盖住。
那人嗬嗬一笑,开口,“小娘子是哪里人氏?”
这番话顿时引起黑袍男子的不悦,“看清楚是这人了么?若是,该杀便杀了,切莫旁生枝节。”
“错不了,”斗笠人阴测测地笑着,行走间一把腰刀早已盘旋在手上,“这可是她爹亲自交待的。”
爹亲自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