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她的嘴唇咬得发白,身子气得发抖。
决绝地看向明堂之上的他,像在记住化成厉鬼也要报复的仇人的模样。
军中传言里,尹继忠带兵死守城门时的样子,也是这样的。
若说尹继忠与我们有些血仇,可他妹妹又有什么错呢?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罢了,耶律将军英明神武,会想不明白这点,非要为难到这份上吗?
我不忍心看她被当众污辱,可我又能怎么办?韩匡嗣的手已经无情地扒开她纱裙……
高台上的酒杯重重地敲在桌上,声音烦躁。
地上的她突然咳嗽,轻轻的,在偌大寂静的营帐,显得格外清晰。
她今晚定是染风寒了,她受凉的时候经常会咳嗽。
放在平日再寻常不过,但——
敲击的节奏蓦地断了。
韩匡嗣大概也感到高台之上的异样,谨慎望去,探询大将军的意思。
就在此刻,他胸口喷出血,溅在她白净的脸上。
她手里居然握着一缕寒光!
是一把小小的弯刀。
那是有一回她被胡姬绑了围殴,他撞见后嫌弃地扔给她的小弯刀,让她割断绳子。
没想到她一直细心留着。
全场肃然,但没有命令谁也不敢妄动。
韩匡嗣目眶瞪裂,伸手揪住她脑袋,拽向地面。
我急得差点就冲了上去。
但他表情慢慢僵硬了,手松开了,接着仰面倒地,胸口汩汩地流血。
一只沾满血的金杯,从他胸口滚落下来,发出铿然脆响。
全军营里只有一人能用金杯。
她扯回脱落的衣服裹紧,疑惑而防备地看着向她走来的耶律烈。
像只被猎人抓住,惊疑不定的小兔子。
他在她跟前蹲下,凝视她。
然后,带着点自嘲地笑了。
接着是释然的大笑。
他将她打横抱起,抱回营帐。
我打了水,想进去给她擦擦脸。
却看见床上,她蜷缩在他怀里躺着,弓起的身子随偶尔咳嗽而微微起伏。
手脚在他身上寻着热源取暖。
脸已然被擦净了。
他垂落的目光竟有些温柔,手抚过枕在他胳膊上的侧脸:
“就你,还想杀人?”
她安安静静地吐字:“叛徒该死。”
她嗓音很美,本是适合在闺房庭院吟唱的,如今却说着咬牙切齿的话。
他捧起她脸迫使她与他对视,认真地问她:
“仇人呢?尹采薇,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他眼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渺茫的希冀。
她避开了目光,久久没有回答。
那晚,听他们对话我才知道他们激烈争吵的原因竟是,她不愿怀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