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丽纱华》 第八章 黑暗 在线阅读
……随着深入摩多镇的底层小巷，路畔两旁的灯火之光终止了在黑暗中的延续，逐渐幽暗，哈莉终于感受到那种被黑暗包裹的安心，除了没有风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安宁的夜晚，这份黑暗甚至比部落的夜还要浓郁，偶有的几抹从租户窗口中剃过的灯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没错，就像星光一样。
隐约能听见酒瓶摔碎和男人怒骂的声音，哈莉四处张望，最终找到了一处传来声音的缝隙，从缝隙中钻出一抹烛光。
她看到了一个油腻肮脏的大叔挥舞着酒瓶，朝着哈莉看不到的角落砸去，破碎的酒瓶声中夹杂着口音极重的脏话，大声呵斥着谁，而那被呵斥着的谁似乎在用一种让哈莉感到难过的无声对抗着。
突然，一个布满血丝的瞳孔出现在了墙壁的裂缝中，四处张望。
他一声冷哼，再次回过头怒骂起来。
原来，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哈莉早已无声地走开……
这种事情，她没有理由去管束，也没有力量去管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兽人，如果擅自插入进去地话，很可能会发生对哈莉来说非常危险的事情。
要知道，这里可是摩多城的边缘，被黑暗孕育滋养的地方，如若发生了什么危险，没有人会帮助哈莉。
如同一只小兽般，哈莉用手把自己的耳朵堵住，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她的小窝，还在更深的地方，就连最后几盏灯的灯光都不会沁染的黑暗之处，再往后也不会有任何灯光了，前方是无数如蜂窝般贯通的隧道，迷宫一般，由过于腐朽和开凿不利而导致崩塌的地下岩石废墟——
这里被称作摩多废址，无人居住的城之暗面，传说，这里至今能听到被压死在重重巨岩之下冤魂的喘息，但在哈莉看来，这里是不用房租也能安心生活的家，这里没有那臃肿城区的腐烂气味，没有吵闹的呼噜声叫卖声，除了寂静地让人寂寞的寂静和岩层深处蔓延的埃烬味道外便再无一物。
是啊，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家了。
哈莉伸了个懒腰，仿佛卸下了所有负担，神色之间充满了疲惫，哈莉揉了揉饱受委屈的自己的鼻子，捂着眼睛小三秒钟后，她放下了手，那双平日里便格外水灵的眸通放出了明亮通透的翠光。
在这一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在哈莉的视角里，原本难以目视地面上如同被谁人随性洒下了金沙，无数大大小小的金色光粒自破碎的地基缝隙中放射出宛若炊烟般的金色光芒，轻轻飘摇着向上，宛如神话中的星空。
这是只属于哈莉一个人的风景——
夜金狼瞳，一种比较少见的兽族血脉天赋，拥有者能直接看到从地脉溢散出来的魔力光芒，弥漫在摩多废址的黑暗自然无法再阻拦哈莉走下去了。
说起这份天赋的来由，那是哈莉六岁时的一个隆冬，大雪漫天，夜长日短，一个开凿在地下的洞穴成为了她整个冬天的记忆，篝火冉冉升起的青烟和星火将头顶空洞的寒风阻挡在外，所有的族人都围拢在篝火旁，听最为年长的萨满讲述久远年代的故事，而哈莉便躺在萨满的怀中，静静安睡。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哈莉便察觉到自己突然便拥有了这个能力，在需要的时候可以通过捂着眼睛来开启，自然，这个世界的黑暗再也无法成为阻拦哈莉脚步的理由。
除了捂眼睛，如果在光线很暗，自然肉眼无法视物的环境中也可以被动触发，可以算是一种非常方便的被动天赋。
哈莉的嘴角微翘，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租房子是不可能租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租，这里地方大空气还好，又没声音，我超喜欢这里！
看着眼前这隐隐隆成一座窟内小山的废墟，哈莉顿时有种这全部都是我的世界的感觉，感叹着那些笨蛋放着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不愿住，只能便宜了自己，嘴角疯狂上翘。
唉——
聪明的我和你们这些笨蛋实在是格格不入啊.……
那么……那家伙呢？
哈莉左右四顾，清了清嗓子，随后大声呼唤起来，声音在摩多废址的无数空隙间回荡：
“奥玛——”
“奥玛——”
“奥玛——你在哪里？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喵~”
半晌后，一只通体纯黑，唯独双眸微微泛蓝的猫从废墟的空隙间钻了出来，优雅自然的动作不经意凸显出肢体的柔韧，身躯苗条且修长，来到哈莉身前一个比哈莉要矮上一头的岩块儿上坐下，尾巴尖轻巧缠绕在爪掌上，仰头，带着上扬地喵了一声后便舔了舔右手掌的肉球，洗了洗脸。
“奥玛！来看看我我给你带了什么.……一条肥肥的大鱼！”
哈莉看见黑猫之后立即便得意洋洋地大声将手上的鱼伸了过去，还甩了甩手腕，让鱼在黑猫的面前摆动。
原来，在这片废墟中还住着一个另外的住户，奥玛，一只浑身通黑的小公猫，哈莉的宠物，不过看奥玛的态度，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主人和宠物，反而更像是朋友。
奥玛显然看见了哈莉手中的大鱼，回应似地喵了一声，眼睛微眯，上扬的尾巴尖柔柔地摆了摆，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突然，他似乎从这条大鱼的身上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眼睛大睁，惊疑着左右四顾，闻嗅着，瞳孔放大缩小，终于将目标确认为哈莉手上的那条大鱼上。
奥玛的心中浮现出不详的预感，他凑上前去，闻了闻，登时被那股恶臭冲了个喷嚏，被自己喷嚏强大的反作用力瞬间将脑袋抽成了一个陀螺，还一连打了好几个，双眼直翻眼白，反过头便大张嘴对着地上干呕起来。
这条鱼，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恐怖的腐败鱼腥味，就像在湿热的环境下闷了三天一般，足以在长久的时间内颠覆一个人对鱼的喜恶，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伙或是物种才会将这种东西带回来给自己的宠物吃。
“喂喂喂，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努力工作换来的，不可以嫌弃，要心怀感激地好好吃掉！听明白了吗？”
哈莉见奥玛如此嫌弃，可不高兴了，噘着嘴将手里的大鱼朝奥玛脸上凑了过去。
奥玛一脸惊悚地避开那散发着恶臭的东西，被那恶臭扑翻在地上，再次干呕起来，干呕的空隙间还不忘对哈莉喵喵大叫。
看起来，奥玛似乎是在骂人。
“哼哼——奥玛，浪费食物的孩子可不乖哦~”
哈莉见奥玛再次避开，有些不乐意了，眼睛一转，随即浮现出危险的笑容，一步步缓缓靠近了奥玛.……
"喵！！嘶哈！！！"
奥玛惊恐地看着带着危险笑容缓缓靠近的哈莉，步步后退的同时不忘发生恐吓，脊背的毛耸地像头豪猪一般。
"喵也没用！你今天必须吃了它！“
哈莉扑了过去。
奥玛看见那条带着恶臭的鱼朝自己脸上拍了过来，一脸惊悚地嗷嗷大叫……
“喵呜！！！”
“看招！”
“喵！！！”
“欧啦！”
“嘶哈！！！”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眼睛！啊！小包！我的包呢？！奥玛！！！”
奥玛赢了，带着哈莉辛苦一天挣得比他还大还重的兽皮小包骂骂咧咧地逃走了，只留下一条臭鱼陪着在地上哀嚎的哈莉，只见她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鱼用诡异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它静静地躺在地上，见证了全部……
“啊，我说这里怎么这么吵呢，原来在这里……"
“谁？”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哈莉的面前传了过来，让捂着眼睛满地打滚的哈莉一惊——
她本该察觉到的，然而和奥玛打闹的时候，那臭鱼松散的肉也跟着飞得到处都是，迟钝了她的嗅觉，让她没有察觉到它人的靠近。
“谁？“
哈莉忍着痛，想要睁开眼睛却立即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强烈了好几倍的疼痛——
奥玛弄伤了她的眼睛，眼下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睁开！
那人没有回答，在无声中，哈莉感受到了一股危机感，而那危机感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飞速变强。
这个时候，哈莉其实感受到的是.……恐惧！
“哎哟！”
突然，摸索着想要逃走的哈莉撞到了什么，坐在了地上，龇牙咧嘴，内心被强烈惊骇的她立即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一瞬，她忘却了疼痛，睁开眼，往头上看了过去……
一只肥厚的手突然捏开了她的嘴，如铁箍般，瞬间哈莉感受到了一种极为森冷的恐怖，甚至让哈莉忘记开启狼目，在黑暗中，那人的气息喷吐在了她的脸上，那种恐怖张牙舞爪，吞噬了她的内心，让她无比惶恐——
就像，被猛兽扼住了喉咙一般。
要.……要被吃掉了！
一时间，哈莉的头脑一片空白，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地方死去。
这里不是人类聚居的城镇吗？为什么会有猛兽？
被迫大张着嘴的哈莉奋力挣扎着，嘶吼却被那双手扼杀在喉咙之中，与此同时，一种阴冷无情的目光似乎在打量着什么，似乎……是她的牙齿。
半晌后，那个人似乎满意地笑了，说道：
“哟，小妹妹，这里有一份轻松还赚钱的工作，有兴趣考虑一下吗？”
（什么？）
哈莉听到这完全不应景的话语，完全不明所以，就在这时，那人松开了手，几近窒息的她急迫地大吸了一口气——
“哪有用这种打招呼地方法啊！那什么轻松还赚钱的活你自己留着吧！我是不会奉陪的.……除非你好好道歉！”
那个黑影似乎十分苦恼一般，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
“希望你不要误会，轻松赚钱的是我，你的话……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有一个不错的未来，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
“什么.……"
哈莉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说的话没头没脑，她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想才能帮他轻松赚钱，从这个人的话语中，她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恶意，而恶意的矛头直指自己，让她脊骨发颤。
她的潜意识已经从这个男人诡异的语气中察觉到强烈的危险，脸颊脱离那男人桎梏的瞬间，双脚落地的瞬间便立即准备远离这个男人，夜金狼瞳由于受伤的缘故，控制阀被紧张的肌肉强行闸断，即便在黑暗中也无法发动，完全是一副普通肉眼的朴实模样，光芒完全内敛，这让哈莉即便强行睁开眼睛也无法看到一丝半毫的光亮。
不，光亮是有的，在那个男人的手上，静静地燃着一根火柴，飘摇着，隐约照见那个男人，黑色的大衣被摇烁的火光映在废墟之上，如同恶魔张开的翼翅将哈莉包裹，双眼被黑色牛仔帽的帽檐遮挡。死灰色的脸颊棱角分明，露出让哈莉心寒的冰冷笑容。
但，到此为止了！
哈莉的双眸一缩，转过身，向着黑暗的深处全力奔赴。
不要小瞧兽人的脚力啊！
只要不被阻拦，她有把握让那个男人连自己扬起的灰都闻不到，要知道，全力跃进的哈莉就连他的父亲都会不由侧目呢！……
啊嘞？
突然间，她感觉到眼前的世界旋转了起来，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蹒跚倒下，明明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哈莉却有种自己的世界在天旋地转的错觉。
身后，火柴的火光在缓缓靠近，哈莉眼前的世界在渐渐清晰。
很快，她感受到了一种异样，不知何时，那已经被麻痹的嗅觉已经被唤醒，鼻翼耸动，哈莉逐渐弥散的瞳孔流露出了困惑的情绪。
在她的身边，或者说附近都笼罩着一股浓郁的芳香。
“啊嘞？奇怪.……是.……太累了吗？我……”
在那奇怪的芳香中，哈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沉重，不听使唤，双眼愈发沉重，意识逐渐模糊，直到消弭在黑暗之中，所以，她没有听到这个人后面的话。
“不过，衣食无忧什么的，那都是你在运气好的情况下才可能实现，运气坏可就说不定了。”
“晕过去了吗？算了，难得还有人愿意听我唠叨几句，接下来就是正事.……”
“让我看看你的价值吧……"
潜伏在摩多城的黑暗，可是会吃人的，这句谚语只要是在摩多城呆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知道。
而现在，哈莉也知道了。
虽然已经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