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骑士》 第10章 不用做奴隶 在线阅读
黑暗、寒冷、幽静,笼罩在漫无边际的丛林上空,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骑士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着,他已记不起为何会身在此地,也想不起来到底在躲避些什么,只有心内强烈的恐惧和紧张。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然而骑士有一种感觉,在黑暗中,却似乎潜藏着什么可怕的生物,正静默地的窥伺一旁。
果然,耳畔隐约传来了低沉的咆哮,声音沉闷、可怖,犹如隆隆雷声,又像是某种怪物压抑着喉咙的嘶鸣,在夜色里让人头皮发麻,天空中电光明灭,漆黑如墨的阴云里,巨大的暗影忽隐忽现。那轮廓仿佛是洪荒巨人,又恍若上古魔神。
骑士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却摸了个空,日夜相随的剑不知遗失在了何处。四顾茫然,往昔形影不离的战马,也不见踪影。
他彷徨无计,只得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奔跑。
暗夜里奇形怪状的树木好像成了有生命的活物,张牙舞爪摆出各种恐怖的动作,咆哮声忽远忽近,一会儿似乎相距甚远,一会儿又像近在咫尺,骑士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不知逃向何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向前。
前路也同样晦暗不明,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那令人心悸的咆哮声催逼着他不停逃亡,仿佛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身后无边的黑暗所吞没。
他不停奔跑,脚步越来越是沉重,胸口也越来越是烦闷,绝望和恐惧在他心里不断蔓延。
忽然,漆黑阴暗的前方现了一丝微弱的惨白色,是光!是光!
那微光犹如黑暗中的一粒萤火,苍白、微弱,似乎只要一点点风,就能将它熄灭。骑士咬紧牙关,奋起最后的气力,向着光芒狂奔过去。
一间木屋!不知为何,在这阴森的丛林里,竟隐藏着这样一处所在?透过窗户,温暖的灯光溢了出来,静谧而又祥和。
骑士用力的呼叫,可是喉咙像是受了伤,干干哑哑的发不出一丝声响,他只好扑到门前,拼命地敲打着房门。
身后若有若无的咆哮声,陡然间高亢起来,变得震耳欲聋,那未知的可怕怪物似乎被激怒了。他感到“它”正朝着这边飞速逼近,那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几乎都能感觉到“它”嘴里湿热的气息,近到他颈后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骑士猛地转身,声音戛然而止,映入眼中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那可怕的生物却不知藏身何处。
“吱呀”一声,寂静的森林里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紧闭的木门露出了一道缝隙,夺目的光亮从狭小的门缝里透了出来,如同天堂的金色圣光,骑士无瑕多想,一闪身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他冲进了屋里,心脏“怦怦”狂跳,喘息未定,却发现在屋内角落里的阴影之中,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是谁?他眯起眼睛,竭力想要看清对方的面目。
身影动了起来,黑色的影像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他的头已经挨到了屋顶,在阴影里浮现出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孔,两只惨白的眼睛瞪视着骑士。
“天哪!是你!?”“骑士失声惊呼,你······你不是死了吗?”他的眼眸里混杂着惊讶、骇然、不解、恐惧······
黑影面上露出诡异的笑意,似是嘲讽,又像冷笑,它向他走了过来,步履怪异而扭曲,好像每个关节都不受控制,朝着不该弯曲的方向弯曲。
“荷荷……”黑影喉咙里发出了怪异的嘶吼,那声音竟和骑士在丛林中听到的咆哮声一模一样,他狞笑着,大张着的嘴滴滴答答的向外淌着乌黑的血液,朝他一步步逼了过来。
“不,不,不·······”骑士手足冰冷,连连后退,那巨大的黑影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骑士,它的身体里忽然长出了很多只手,像牵线木偶一样从各个方向奇怪的挥舞着,四面八方的拉扯着骑士。
“啊!不!”骑士一声大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眼前是一张狰狞的面孔,尖利的耳朵,锋利的牙齿,和一双大得可怕的黄色眼睛。它离得很近,几乎快要贴到了骑士的脸庞。
“魔鬼!”骑士一声惊呼,慌忙去腰间拔剑。
这一下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让骑士呻吟出声,动作也慢了下来。
“你醒了,快喝药吧。”“魔鬼”开口说话了,说的是一口标准的纯正洛德语,它转过头,从旁边的桌子上抬过来一碗黑乎乎的液体。
喝药?怎么回事?
骑士打量了一下四周,一点昏黄的灯火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四周充斥着老屋子的陈旧气息,四壁和屋梁上都挂满了钩子、铲子、锄头、铁链等各种的铁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隔壁黑漆漆的门里还可以看到炽烈的火炉熊熊燃烧,冒着黑色的浓烟和红色的火星。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说,我落到了强盗的手里?还是已经坠入了地狱,刚刚看到的就是魔鬼?
他紧张地动了动身子,身下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哀鸣,是一张快散架的破旧木床。鼻端传来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腥膻与霉味的难闻气味,他这才发现,一团由生羊皮和碎麻布拼凑缝制的不知能不能称之为“被子”的物事,胡乱覆盖在他的身上。
“魔鬼”绿色的脑袋又凑了过来,这次骑士看清了,它个头不高,头上长着一对尖尖的大耳朵,似乎有点眼熟,对了,好像在铁匠铺见过它。
“你,你是······那只地精?”骑士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确定。
“看上去似乎是这样,但实际上不是你看上去那样。”地精说了一句听上去很拗口的话。“先别管那些了,快把药喝了,都凉了。”它催促道。
“地精也会······”
“也会说话对吧?”地精抢先把话接了过去,“所以说不是你看上去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这个啊,说来话长,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说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地精又一次把药抬到了骑士面前。
骑士看了看碗里黑乎乎的液体,皱了皱眉。
“您是担心里面有毒吗?”地精呵呵笑道,“亲爱的老爷,假如我要害您的话,起码有一百次机会,还用得着下毒吗?”
骑士想想觉得有理,“好,拿过来,”他接过了药碗,闻了一下,噢!好苦!“那个,是你救了我?”
“这不明摆着吗?”地精一脸这都不懂的表情,“要不我还熬药来给你干嘛?说到这个,”它又想了起来,“您快把药喝了,要不然我还得再去生一遍火。”
在喝下去一大口苦涩的药汤之后,骑士整理了一下思绪:“请问······”
“你的伤可不轻,都昏迷了两天啦·······”他刚一说话,地精也正好嘀嘀咕咕。
“哦,抱歉,你想说什么?”意识到自己打断了骑士,地精做了个歉意的表情。
“唔······”骑士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啜了一口药汤,味道很复杂,加了什么东西?藜芦?地高辛?总之非常难喝。
“要是觉得难喝您可以慢点。”地精说。
它不说还好,一听这话,骑士一仰脖子,憋着气几大口就把药汤全都灌了下去。
“呵,干的不错!不过我忘了提醒您,这里是两次的份,唉!算了吧!我再去熬。”
骑士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重重的躺回了木床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苦涩的余味在嘴里还未完全消散,胸口的烦恶似乎稍稍减轻,骑士长长吁了口气:“好吧,不管怎么说······你也还是救了我,这样吧,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总要表示一下我的感谢,哼!他娘的!”骑士忍不住啐了一口,不情不愿地稍微鞠了下躬,“我能有幸知道,我的恩人的高姓大名吗?”尽管对方只是一只地精,骑士还是把姿态做了个十足十。
你这是表达感激的态度吗?地精简直都快吐血了,可能这家伙觉得被地精救了很没面子吧,哼!有本事就别出事啊!
“啊?您说我吗?”粗俗的地精可能就没感受过这样正式得体的礼节,两眼一瞪,硬邦邦的道:“哪来那么多虚头巴脑的,我叫卢奇。”
骑士差点被噎出一口老血,唉!算了,它毕竟救了自己的命。说起来也有点郁闷,堂堂的洛德六阶骑士,居然被一只地精给救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保准成为笑柄。
“卢······奇?”骑士缓缓念叨着这个不算常见的呦口名字。
“对,卢奇!”卢奇撇了撇嘴,这骑士是不是傻?这么简单的名字都记不住?
“塞尔吉奥·拉斯·莫赫·兰伯特。”
“?”这下轮到卢奇傻了,这一长串名字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叫我兰伯特就好。”骑士无奈地叹了口气。
哦,原来是他的名字啊,真够长的,难为他还记得住,卢奇只记住了兰伯特这几个字,“哦·····好的,兰伯特先生。”
“别叫先生,你,救了我。”
“好的,先生。”
“······”
“你······”兰伯特盯着卢奇的眼睛,“为什么想要救我?”
“这个嘛,当然因为您是英雄,又专门打坏人啦。”卢奇睁着大眼睛一脸的天真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兰伯特看在眼里,总觉得它的笑脸里似乎带着意味不明的虚伪和谄媚。
“是吗?”兰伯特嘴角扬起一丝讥诮,“谁告诉你我是英雄?你又怎么知道我专门打坏人了?”
“戏里面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我在雪松城的时候,仙灵剧团表演的骑士屠龙传里面就是这样说的啊!”卢奇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
“你还看过戏?”骑士有点意外。
“当然,不止看过戏,我还看过真正的骑士比武呢。”卢奇自豪的说,他没有吹牛,那是两年前高德·高顿伯爵在雪松城郊外举办的西北地区骑士比武大赛,当时的影响是绝对是轰动性的。
“哦。”骑士笑了笑,语带嘲讽的说道:“雪松城对地精还真客气啊。”
“老爷·····这个,”卢奇有点难堪,“其实,以前我不是地精。”
“哦,”骑士仿佛早有意料,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不是地精,那是什么?”
“唉!”一提起这个,卢奇就一脸的懊恼,“别提了,都是被人害的·····要说以前哪,我和老爷您一样,也是一个人呢。”他连连摇头,把自己的遭遇简略和骑士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以前是夏兰人?”骑士皱着眉头问。
“是啊,我是夏兰人。”
兰伯特一阵无语,救命恩人是一只地精也罢了,没想到还是个夏兰人,这两种生命虽说不一样,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低贱。没想到,一个堂堂的六阶骑士,竟然被这么一个低贱的贱民给救了。
“想不到啊,变形术竟然都到这个地步了!”看着眼前这个绿色的小身影,兰伯特心生感慨。
“对啊!就是变形术!”卢奇一下子蹦了起来,满脸期盼的看着兰伯特,“那么骑士先生,您能帮我解除这个诅咒吗?”
“呵呵,”骑士笑道:“我是个骑士,不是法师。”
就像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卢奇一下就蔫了,“哦,原来您也不行啊。”
要是骑士也没有办法的话,那救他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卢奇并不是见义勇为,出手相救看似偶然,却已是他等待许久的良机了。
想起在凛风镇白白过了一个多月忍辱负重的日子,卢奇只觉得欲哭无泪。
自从被老托尔带到凛风镇开始,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这个可恶的老铁匠是个酒鬼,卢奇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和挨不完的揍,老托尔虽说也是苦出身,但论起折磨起人来,甚至比那个法师还要狠。
卢奇不无恶意的推测:这应该和这老东西过得很不如意有关,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没成家,又穷得叮当响,还有酗酒和赌博的恶习,足以见得,他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可这个失败者却是卢奇的梦魇,只要他心情不畅,卢奇就得面对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更可悲的是,他从来也没有心情舒畅的时候。
卢奇成了他的出气筒,仿佛只有在面对着这个比自己还低贱弱小的生命时,老托尔才能找到一点男人的尊严和存在感。
一开始卢奇还连连哀求,不过后来它发现祈求没什么用,反倒只会换来老铁匠更变本加厉的殴打。久而久之,卢奇也学会了咬牙苦撑,只要不发出什么声响,等铁匠累了也就结束了。
这该死的日子太难熬了,要不是卢奇在流浪生涯里早已磨练出了坚韧的意志,恐怕早就扛不住了。它只能暂时隐忍,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等待着逃出生天。
骑士的出现,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点光明,让绝望的卢奇看到了一线希望。
不管是在戏剧还是在传奇故事里,骑士一直都是正义的化身,这些故事在奥若拜尔深入人心,每个人都耳熟能详。卢奇至少可以背出其中的十段。
卢奇想当然的认为,只要正义的骑士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一定会毅然挺身而出,就像戏里面演的一样,手执长剑,将邪恶的老铁匠挑落马下。而自己身上的恶毒诅咒,骑士只需手一挥,“变!”紧接着“嘭”一声,自己就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夏兰少年。
他恨不得马上匍匐在骑士的脚下,祈求他格外开恩,拯救拯救自己这不幸的人生。但碍于旁边还有蛮横的沃尔夫兄弟会,卢奇也只能心里想想,根本不敢付诸行动。它只好躲在暗处窥探,祈祷着骑士能够大获全胜。
当骑士杀光了盗贼的时候,卢奇的兴奋得手都在颤抖,机会总算还是来了!
它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将骑士救回了铁匠铺,能否逃出生天,全都寄托在这个昏迷的骑士身上了。
本以为这个骑士是上天派来搭救自己的天使,没想到最后还是白忙活一场。
难道这辈子都要做一个地精,困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当奴隶直到老死?
如果是这样,那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那是什么东西?”骑士注意到了卢奇脚上拖着的长长的铁链。
“老爷啊!”卢奇声泪俱下的哭诉道:“这都是那个铁匠干的好事啊!我被那个邪恶法师害成了这个样子,而他呢,低价把我买来做他的奴隶了,这个,”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举起铁链,悲愤的道:“就是他拿来防止我逃跑的。”
铁链的另一头焊死在了隔壁的巨大火炉上面,卢奇的活动范围只能是在铁链所及的范围里。
“呜呜呜·····我整天都任劳任怨,从来都是起早贪黑,没有怠慢过一天,包括您刚看到我的时候,我也是早早就起来工作了,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每天毒打我·······”
骑士若有所思的一言不发,纵然卢奇看上去已经伤痛欲绝。
过了大半天,卢奇眼泪总算是流得差不多了。
“哭好了没有?”兰伯特问道,“也······也······差不多了。”卢奇抽抽搭搭的止住了哭泣。
“那好,我问你,”骑士一点也不耽搁时间,直接开口问道:“那些匪徒呢?怎么处理了?”几具尸体就在路上,万一把其他的匪徒招来了怎么办?
“您老就放心吧,他们啊,我早就把他们埋了。”卢奇立马忘了哭泣,得意地一仰头,“怎么样?干得不错吧?”它的脸上还兀自挂着泪珠。
“干得不错,”骑士笑了笑,“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做奴隶了。”
“啊!老爷,您的意思是?”卢奇激动得有点发抖,眼里绽放出希望的光彩。
兰伯特静静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救了我,兰伯特家族向来知恩图报,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奴隶了,说吧,想要钱,还是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