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 第二章 在线阅读
昭雪
5.
行军路上,我有意无意的朝副将打听镇国公一家。
副将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嘀咕
「你知道池将军不?四年前被说通敌叛国的那个,池府满门全灭,而镇国公因为和池家走的近些,这些年没少被皇帝和朝臣针对,前段日子也不知道他们又那里给镇国公安的要起兵造反的罪名,皇帝收回了镇国公的兵符,明日就要上刑场砍头,有的则是流放到偏远地方去,说是流放会不会死在路上都不知道呢。」
听着副将的话,所有前因后果一下子便被我串联了起来。
好啊!好一个一石二鸟!
皇帝既忌惮我阿父功高震主,又想要镇国公手中的兵符,这一出好戏,又是那昏君身边的哪个心腹给他出的。
不过这阴差阳错的,能够号令十万大军的兵符此刻就在我手中。
祁国失了五座城池,不过三月我便连收四座城池。
捷报连连,皇帝更是龙心大悦,连下两道圣旨。
第一道,赐我黄金万两,家宅一座。
第二道,赐我免死金牌一个。
只要再收复最后一座城池,便可凯旋。
连日征战,大家已是疲惫不堪,索性便在第四座城池停留了些许日子,也给受伤的将士一些养伤的时间。
某日闲来无聊,我索性出城逛逛,却没想到捡了个人回来。
我一开始没打算救他的,只是认出了他手上的那道疤。
我与阿姐逃出皇城的那晚,接应我们的人手上就有道一模一样的疤,那天晚上他蒙着脸,我不知他的长相,可那道伤疤如刀凿斧刻般印在我的脑海中。
他受伤很重,被我捡回来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我让医师用上好的药才把他从阎王手底下抢回来。
可来不及等他醒来,我却又要启程,无法向他当面表达谢意,我只得留下书信一封。
我将他安置在了医馆中,替他交了足够的银子,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了。
6.
烈烈白日,狼烟如云,如雷鼓声响彻天地,旌旗猎猎,耳旁是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喊杀声。
这是最后一战,我抬手擦掉溅在我脸上的血迹,有些血溅入我的眼中,眼前视野一片血红。
我手执长剑直指苍穹,喊声响彻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祁国的好男儿们!打完这一仗,好菜好酒在等着我们!家中亲人妻儿在等着我们!」
「杀!杀他个片甲不留,给百姓杀出个再无硝烟的太平盛世!!」
杀!杀!杀!
将士士气大振,这一仗更是打的势如破竹,南蛮的军队被我们打的连连败退。
我再次割下一颗敌将的脑袋。
领军之人已死,剩下的败兵残将更犹如丧家之犬。
收回五座城池,我只花了四个月的时间。
我的名字,已然传遍了整个祁国,更让人为之震惊的,还是我的女子身份。
「女子如何能领兵,这实在太过荒谬!当我祁国无人了吗?」
「女子为何不能?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我们生来就平起平坐,不过是性别不同,为何女子不能领兵?亏你是个读书人,实在鼠目寸光!」
因为我的事迹,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闺房,尝试她们之前从未做过的事。
凯旋的一路上,诸如此般的事迹我看了太多,心中更觉欣慰。
凯旋那日,皇帝亲临皇城门口迎接,文武百官并列他的身后,街道两旁更有百姓翘首以盼。
朝堂上,皇帝问我要何赏赐,我俯首跪地。
「皇上英明,更是治国有道,如今我祁国百姓安居乐业,可臣一路走来,在圣上见不到的地方仍有许多不平与冤屈,臣自请为皇上体察民情,平这世间不平之事,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祁国有一体恤百姓的好君王!」
本来皇帝就愁着要怎么收回我的兵符,我来这么一出,自然是顺了他的心意,他龙颜大悦更是直接赐我一块金牌,见了此牌,如见圣上。
阿姐,复仇第二步,我也做到了。
我交了兵符,拿着皇帝赏赐的钱一块免死金牌和御赐金牌回了江南,江南时已是晚上了。
明月皎皎,站在和阿姐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小宅院前,心中突然涌起股近乡情怯的愁绪。
大门关着,想着给阿姐一个惊喜我直接翻墙而入,穿过前院,我来到阿姐的房门口,阿姐房里还亮着灯,在烛火的照耀下隐约能看见阿姐的身影。
我抬手敲门,房内的阿姐似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吹灭房中的烛火,又问。
「谁!」
「阿姐,是我,月月」
房内好一阵没有动静,就在我疑惑的时候,阿姐突然打开了房门,没等我看清她的模样,她便紧紧抱住了我,脖颈处湿漉漉的,我听到了阿姐压抑着的抽泣声。
我回抱住阿姐,努力压下鼻尖的酸意。
「阿姐,复仇的第一二步,我都做到了,曾经的凶手,一个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池府满门被灭的背后,定然不止有皇帝一个,最起码还有一个在皇帝耳旁挑唆的人。
那些人,一个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月月,当年那封通敌叛国的信,是兵部尚书假造,阿父与他素来不对付,两人更是数次在朝堂上起了争执,他对阿父记恨于心,又正好皇帝忌惮阿父」
听着阿姐的话,我沉着脸,桌上跳动的烛火如同我的仇恨。
「阿姐,我要怎么做。」
阿姐早慧,想的事情也比我更深更久远,复仇路上也正因为有阿姐,我才能走的没有后顾之忧,也才敢一股脑的往前冲。
「兵部尚书在朝中势力颇大,如果刚开始就去动他们,就如同蜉蝣撼树,我们只能一点一点瓦解他的根部,再最后给他最后一击连根拔起」
阿姐微顿,看向我的眸光含着点点笑意。
「月月,第一个人,就从兵部尚书的三儿子下手吧,这些人,凭着家中势力,贪赃枉法强抢民女的事情一件没少做」
阿姐将放在枕头下的厚厚一沓书信递给我,我随手拿出其中一封打开,里面是阿姐娟秀的字迹。
「这些受害的百姓里,有的不会写字,是由我代写的」
「对了月月,还有一个人,你或许该见一下」
7.
我没想到,阿姐说的人竟是我捡回来的那男人。
「镇南将军,久仰大名」
我面色淡然,看他生龙活虎,伤势估计是好的差不多了。
「不用久仰,不要客套,当初你救了我和阿姐,后面我救了你,我们扯平了」
许是我太过直白,哽的他后面不知道怎么说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们姐妹二人想复仇,我自然也想,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我斜睨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
「我想杀皇帝,谋权篡位,你想吗?」
要是不想,他今天也别想走出这扇门。
「我当然想!当今皇帝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镇国公一心为民,他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可上头顶着个昏君又如何能做到这些,奸臣当道他又是非不分,他这皇帝不是早该退位了吗?你想谋权篡位,可以,自古以来还没有女人称帝,我很期待那一刻」
我放下杯子,这才认真打量他。
「刚刚忘了问你,你是镇国公亲生的吗?我没见过你」
男人摇头
「既然要当盟友,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是九皇子」
闻言,我面色微恼略有些不悦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不愿说便不愿说,为何编这种谎话?九皇子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当着我的面掀开了左边的衣袖,藏匿在衣袖下的是爬满整条手臂的狰狞伤疤,他又拉起我的手,将我的指尖放在他下颌骨的位置。
指腹触及的地方有着略微突起的触感。
我心中惊骇。
「你,易容?」
对面的男人颔首,又将胸前的衣服往下拉了拉,一道道烧伤的疤痕盘踞在他的胸口,他自嘲一笑,眸中除悲伤外还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的伤是有点丑,你别害怕,我的死他们对外宣称是意外,可实际上想杀我的是那皇帝,仅仅因为我出身低微」
「我阿娘只是宫中的一个宫女,出身卑贱却意外怀了我,我的出生对他来说是个污点,他将我跟阿娘关在冷宫中,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我自小在冷宫长大,宫人经常会克扣我们的饭菜,那儿看守不严。我时常会偷溜出去偷些吃的,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有人要谋害贵妃娘娘,我知道贵妃娘娘是镇国公嫡出的女儿,我也知道要是攀上贵妃这条线,我和阿娘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所以,我赌了一把,我赌赢了,我捡回了一条命,贵妃娘娘救了我将我放在镇国公府养伤。」
听完他的遭遇,我暗暗咂舌。
虎毒尚不食子,可这皇帝…真是骇人听闻。
但也不由感叹,这家伙真是福大命大,每次生命垂危之际都有人搭救。
「你不是被流放吗?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垂眸看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皇帝根本没想让我们活着到流放的地方,半途中官差就对我们下了手,那天下雨,正好毁尸灭迹,察觉他们要对我动手后,我借口说要去如厕,进了小林子后,我杀了看守我的官差,又砸断了木枷,但后面被外面的官差听到动静,雨天路滑,我滚下了一个陡坡,他们都以为我死了,也就不管我了,后面大概就是你捡了我,我清醒后医馆的医师给了我你留的信」
「医师说救我的人是镇南将军,我一开始还想不通你为何会入朝为官,直到我找到了你阿姐,向她挑明了我的身份,我才知道,你们姐妹二人想复仇」
「我们目的相同,我对皇帝没什么亲情,我甚至恨他,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走出这扇门后就会将你们卖了,毕竟这对我没什么好处。」
他看了下我的脸色,随之又道
「池府蒙冤后镇国公一直在暗中调查真相,他也想替池将军沉冤昭雪,当年的凶手不仅有皇帝和兵部尚书,还另有其人,可惜还没查清另外那人是谁,还没替池将军洗清冤屈,他自己也含冤而死了。」
我咬牙,心中的恨意如滚滚浪潮将我淹没,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镇国公那日看我的眼神。
震惊,欣慰,随之是担忧。
可那一眼,却已是天人永别。
见我迟迟没说话,他替我把杯中见底的水再次满上。
「还没向你介绍我的名字,我叫承渊,还有件事得告诉你,我与你阿姐成亲了」
刚坐下的我猛地站起身,惊诧之下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打翻。
我大步向前,揪住他的领子,眸中寒光有如实质。
「你说什么?」
阿姐日后该嫁个好郎君,再与夫君琴瑟和鸣,怎可以如此草率便定了终身。
承渊拉下我揪着他衣领的手,缓缓开口。
「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和我成亲能解决很多不必要的琐事,于你而言,你为了复仇可以亲手毁掉你的容颜,可以不惧生死的在战场上拼杀,你阿姐亦如是,她有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得不承认你们姐妹二人的魄力实在让我佩服」
8.
翌日一早,我带着皇上御赐的金牌到了知府府上,我去的太早,他头上乌纱帽还没有带稳便急匆匆跑了出来。
我将那一叠阿姐交给我的信往桌上一拍。
「我竟是不知,这小小一个江南,竟有如此多的冤屈之事?」
知府颤颤巍巍跪下,连他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动。
「大人,大人明鉴,小人担任知府这些年可谓是兢兢业业,可从未玩忽职守过啊!」
我冷笑一声,随手拿出其中一封信件展开。
「兵部尚书三公子带着他的恶犬上街,咬死三名无辜百姓,百姓控告不成,反倒又被寻仇。」
我简述了一下信件的内容,念完后将他扔在知府膝盖旁,又随手抽出其中一封。
「兵部尚书三公子强抢民女,杀人全家,父亲状告无门,投河自尽」
「兵部尚书三公子砸人摊位,将人打至残疾」
「兵部尚书三公子随意杖杀百姓」
每念一封,知府肥胖的身躯便抖得更加剧烈。
「知府大人,这就是你说的兢兢业业?怎么?饶是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那兵部尚书的儿子难不成比当今圣上还要高贵?」
「这里每一封信,每一个字,都是一条条的人命,都是无数含冤而死的冤魂,请问他们击鼓鸣冤时,知府大人在干嘛?莫不是沉浸在你的温柔乡中?!」
在战场拼杀的这些日子里,我身上的煞气已经到了连恶鬼都要退避三舍的地步。
隐含怒气的声音更是吓的知府三魂七魄魂飞天外,他屁滚尿流的爬到我的脚边。
「大人,大人,您也说了那是兵部尚书啊,小人就是小小一个知府,若是处置了他儿子,别说小人头上这顶乌纱帽,小人全家性命都不保啊,小人虽没有处置三公子,可我暗地里也给那些受害的百姓赔偿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小人也这么做也实属无奈之举」
他抱着我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有些嫌弃的把我的腿从他的肥爪下抽开。
「我也并非要来问你罪,只要你下令将他扣押,再让两个官差随我去皇城,若是因此兵部尚书找你麻烦,我替你担着,你只管把所有罪责推我身上」
跪在地上的知府愣了好一会,甚至连哭都忘了哭,他的声音有些飘渺。
「大人,您这么做,不怕 兵部尚书找你麻烦吗,您虽有战功在身,但终究…」
我弯下身去拍了拍自己的裤腿。
「若这世道所有人都贪生怕死,明哲保身,谁又能给无辜百姓一个公道呢,我知晓这天下不公事情有许多,我不可能每桩每件都处理到,可我一旦遇到了,总不能置之不理,往上数几代我们谁不是平民百姓出身的呢」
「人生自古谁无死,到头来大家终究要化作黄土一捧,那我为什么不在有限的时间内做些有意义的事呢,至少还能名垂青史不是?」
我的回答是知府没听过的,我看他低头想了许久,压在地板上的拳头也逐渐握紧。
「很久很久之前,小人也是想当个清官的…大人高风亮节,小人敬佩,有些事情小人或许做不到,但大人一定做到,请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知府从地上爬起来,扭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往庭院内跑去,虽不知他要去做什么,但不过是等一会的功夫,也没什么。
不一会,他带着个有些陈旧的账本站到了我的面前,他屏退了所有下人,极为郑重的将那账本交到我的手中。
「八年前,小人还是永州的一个知府,那年永州大旱闹了饥荒,兵部尚书奉命押送赈灾的粮食,他私自克扣了一半的粮食,要小人将这些粮食卖出,得来的钱我们二人三七分,卖粮食得来的钱,小人分毫未动,这是当年的账本。」
「永州地方贫瘠,远不如江南富饶,我能够调任到江南来…」
知府垂下头,面容羞愧,即使不说,我也懂了这所谓调任不过也是一场交易。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知府大人有此觉悟已是难得,我自会向圣上禀明一切,也会替知府大人美言几句」
9.
拿着扣押令,我押着那所谓的三公子,也就是季思贤前往皇城。
名字倒是人模狗样,可惜干的全不是人事。
他仗着父亲是兵部尚书,一路上也是有恃无恐的模样,跟我说话更是嚣张。
「喂,我劝你最好是赶紧把我放了,管你什么将军我父亲可是兵部尚书,对上他你可没好果子吃!」
「我知道你立了战功,可你那一点点小战功连我爹一根汗毛都比不上,你若把我交上去,小心你人头不保」
那崽种实在聒噪,我忍无可忍,把他打了一顿,又拿了个臭袜子塞他嘴里,见他不再狗叫我才满意收手。
季思贤一双眸子几乎要激出火来,我又抬脚往他胸口狠狠踹了一下。
「杀人偿命人之常情,管你天王老子,到了我手里你也得乖乖给我当王八,这一路上你最好安静些,否则你就先把你舌头剪掉」
欺软怕硬是人的劣根性,一旦你表现出丝毫不畏他的样子,他顿时比狗还乖。
我满意的又踹了两下他的屁股,再次启程。
到了皇城已是半月后了,半月以来季思贤被我折磨的几乎是要到精神衰弱的地步了,可一看到皇城,他那狗胆子就又起来了。
「到了皇城就是我父亲的地盘,你洗干净脖子准备受死吧!」
我眼睛不眨又朝他胸膛狠踹一下,大步流星的带他进了金銮殿。
兵部尚书显然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的三儿子,季思贤看到他爹更犹如狗看到了屎一般,
「爹!爹救我啊!」
我拔高声音,气沉丹田。
「大胆!皇上面前怎容你造次!」
我压着季思贤跪下,自己也跪了下来。
「启禀皇上,此人在江南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激起民怨一片,臣路过江南听闻他的事迹,愤愤不已,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可这人手上人命已有数十条却依旧逍遥法外,天理昭昭,律法何在啊!皇上您看,这些都是受害百姓的诉状」
厚厚一沓信呈到了皇帝的面前,仅是看了几封皇帝便勃然大怒。
「大胆竖子!竟敢如此罔视王法!给我压入大牢!」
「皇上英明!」
我大喊皇上英明,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脸上尽是嘲讽笑意。
这狗皇帝,和兵部尚书眉来眼去的还能再明显些吗?这分明就不打算真的处置季思贤。
不过这好戏还在后头呢……
10.
退朝后,我独自一人来到御书房面见皇帝。
他看着并不这么欢迎我,脸上嫌弃神色丝毫不掩。
「你来干什么?」
「皇上,刚刚在大殿上那些,不过是我演给大臣们看的,真正想让您知道的却是这个」
我将那本陈旧的账本递到皇帝面前,又将江南知府跟我说的尽数告知皇帝。
「仅是一个赈灾粮,他便暗中拿了那么多钱,在我们不知道的背后,他又敛了多少财,要知道这些钱可都是从咱国库出去的啊,他一个兵部尚书 要那么多钱干嘛…该不会…」
我状做惊讶的捂住嘴,不敢再说,可看那皇帝比墨还要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他的疑心又起了。
见状我更是趁热打铁
「您若是不相信,臣有一计可试探兵部尚书,只是要委屈皇上一下了」
入夜,我给兵部尚书递了帖子邀他入府一叙,那狗东西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一进来就阴阳怪气的说着
「江大人还真是爱民如子,清正廉明令我佩服」
我谦虚摆手一笑,客套道
「哪里哪里,自然比不过季大人您私吞永州赈灾粮来的厉害」
闻言,他脸色一变,拍案而起怒气冲冲。
「你为何污蔑本官」
「我是不是污蔑,大人心里清楚,这些都是你那宝贝三儿子告诉我的,你私吞了不少被抄家官员的财产,你做的好事你好儿子一路上都招了」
「不过也请大人放心,赚钱的路子嘛,小人也是要的,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季公子做事太过高调张扬,我把他押回皇城也是我能做的最好选择了,您是没看到那百姓头给我磕的,我要是不做做样子怎么行啊」
听我说这些话,兵部尚书面色稍缓。
「哼,算你识相,你若投入我的麾下,皇上年纪大了,耳根子软,只要我替你美言几句,保准你可以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家财万贯都不在话下」
我面上点头哈腰,心中却嘲笑他
哈哈傻子,上钩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一道声如洪钟的怒喝声响起。
「大胆!给我拿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来不及反应,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被皇帝随身的侍卫押着跪在了地上。
兵部尚书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声音更是哀切。
「皇上,皇上臣冤枉啊,都是他陷害为臣,臣跟着皇上这么多年,臣对您的心日月可鉴啊!」
听着他的话我打了个哆嗦,后背发凉,这人讲话怎么怪怪的?
「哼,日月可鉴,你对着大牢日月可鉴去吧!」
皇帝冷笑一声,愤愤拂袖而去,兵部尚书面如死灰。
11.
大牢里我带着皇帝刚下的圣旨来到兵部尚书面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贪赃枉法,私自敛财数量巨大,其子无恶不作,今遂民愿,押入大牢,秋后处斩,所有家财尽数充公」
念完后,我收起圣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接旨吧」
看他接旨后,我又欣赏了下他那绝望神情,随即又给了他点希望。
「想活吗?」
闻言,他猛的抬起头。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至此?」
无冤无仇?好一个无冤无仇!我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看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抬脚踩在他的背上。
「季大人,你与江月确实无冤无仇,可你仔细看看我,是否觉得眼熟呢?」
我遮住脸上那道疤,眉眼间隐约有阿父的几分英气。
他打量了我好半晌,神色如同见鬼般。
「你!你不是死了吗?!」
「是死了啊,可我死的太冤,借尸还魂来向你们索命了」
我故意吓唬他,配上这大牢中冷森森的氛围,倒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意。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我将踩在他背上的脚挪开。
「只要你告诉我当年是谁陷害我阿父,我可以让你活下去,陛下说了你们一家任由我处置,以我现在的权利,找个人替你去死完全没问题」
他看了我半晌,最后如同泄了气的气球般妥协了。
「你要你保证能让我活下去,我就说」
「当然了,江月向你保证」
看我不似说谎,他像是认命了一般,将当年的事全部脱口而出。
「皇上忌惮你父亲功高震主,百姓爱戴他更是超过了皇上,他日夜担心你父亲要起兵造反,但真正要起兵造反的…另有其人,那封信并非完全假冒,左相是我的岳父,这些年我敛来的钱财,均交给了他豢养私兵,这些年他与南蛮人有密切书信往来,泄露了不少我朝的机密」
「你父亲素来和我们这些人就不对付,正好皇上也想除掉他…我们那么做正好顺了皇上的愿,他连那封信的真假都没辨认,就治了你们池府一家的罪。」
我远远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还隐藏着如此天大的机密。
「我已经把所有都交代了,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只要我一放他逃出去,他就立刻能够去找左相,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的将会是我自己,毕竟通敌叛国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左相为了自保,必然会杀了我。
可惜,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季大人,头七的时候我会好好给你烧纸的」
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胸膛,这一刀包含了这五年来所有的恨。
他死不瞑目,血沫从他喉咙涌出来,我收回刺进他胸膛的匕首,又补了好几刀,趁他咽气前,笑眯眯开口。
「季大人,江月答应让你活下去,池月没答应啊」
我洗干净手上的血,进了皇宫,皇帝正在看从兵部尚书府中抄家得来的账单。
显然那是比不小的数目,否则这狗皇帝也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见我进来,态度更是破天荒的好。
「爱卿来啦?可都处理干净了?」
「皇上放心,死的不能再死了。」
见我处理事情干脆,他更加满意,我没打算向他提起左相通敌豢养私兵打算篡位这件事。
我心中有个更好的计划。
12.
解决了兵部尚书,我又离开了皇城,阿姐表面上做起了茶楼生意,暗地里却和承渊一起招兵买马,为以后杀上皇城做准备。
而我依旧四处游历,每到一个地方便要带走一个贪官性命。
民间都传我是青天大老爷,铁面无私,公正廉明。
可我的行为也触及了左相的利益,他开始向皇帝吹耳旁风了。
「皇上,江月那家伙行事如此高调,再这么下去久而久之,百姓心中岂不是有她没您了?她还是个武将,若是日后…」
皇帝年纪大了,疑心病也愈发的大,时时刻刻都怕有人想要篡他的皇位。
左相这么日日在他耳旁提上一句,皇帝也逐渐开始防备起了我。
三月后,皇帝一道圣旨将远在永州的我召回。
御书房中,他试探着问我
「爱卿四处游历这些日子可觉得累啊?」
我毕恭毕敬回答
「不累,为皇上铲除贪官,是臣应尽职责。」
他正练字,大手一挥就写下来清正廉明四字。
「看爱卿回来一趟面容消瘦不少,朕看着也着实心疼,边疆南城城主正好告老还乡,爱卿先替朕过去顶一段时间,等朕找到了合适的城主人选,朕再将爱卿召回皇城。」
他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听的我嗤之以鼻,我心里门清,这是打算架空我了。
不过正合我意,我神情低落,语气更是沉重。
「臣,领旨」
我快马加鞭,一路上遇到了两波想要暗杀我的杀手,也不知是左相派人下的手,还是那狗皇帝,但我猜应该是左相,毕竟我现在对皇帝来说也不是全无用处。
一月后,我到了南城。
这里是祁国和南蛮的交界处,并不算繁荣,在这里做生意的商户都是在皇城有些背景的,这里鱼龙混杂,要没点背景在这里是混不下去的。
在得知我要前往南城时,阿姐就已替我查清了南城所有势力。
势力最大的,当属蒋氏商行,它几乎垄断了南城中布匹粮食的生意。
而这蒋氏商行,背靠的便是左相。
初到南城,就有人给我来了个下马威,来的人正是蒋氏商行的掌柜。
「早有听闻江城主大名,这外界都传啊,您是青天再世,铁面无私,这南城的粮食供应都要靠我们蒋氏商行,若是没了我们,百姓和那些士兵都得饿死,咱今日来也是向城主寻个庇护,还望城主好好关照关照我们啊」
关照,说的倒是好听,可明明话里话外都在威胁我少多管闲事,否则就断了南城粮食供应。
我脸上带笑,连连应是。
见我上道,掌柜也就趾高气昂的走了,那背影活像斗胜的一只公鸡。
罢了,人不与畜生论长短
。
13.
春去冬来,大雪纷纷扬扬的下,堆得厚度直到我的脚踝,冬日里粮食不好买,蒋氏商行的粮价却涨的厉害。
我找了蒋氏商行掌柜几回,却都被他以大雪封路,粮食不好运输,人力成本高给堵了回去,别的不说,这话着实让我无法反驳。
粮仓中的粮食日渐减少,朝廷却不知为何突然断了向南城粮草的供应,我急的日夜辗转难眠,甚至起了打算去劫蒋氏粮铺的心思。
这日夜里,我突然受到阿姐的来信。
她与承渊已经动身要来南城,约莫再过半月就能到。
阿姐茶楼的生意越做越大,而承渊私下里招兵买马也收服了不少忠心于他的能人异士。
阿姐变卖了所有财产,均换成了粮食,我心中大喜,正好粮仓中的粮食最多能再撑半个月,到时正好阿姐带着粮食到了,这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粮仓已然见了底,却还不见阿姐他们的身影。
蒋氏商行更是在背地里搬空了他们自家粮仓的所有粮食,打算撤出南城。
怪我发现的太晚,意识到这件事时,蒋氏商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明明是寒冬腊月,可心中的怒火烧的我丝毫察觉不到冷意。
这信号也告诉我,左相已经要动手了,可如今我却没有那个精力去管左相。
朝廷突然断掉粮草的供应,如今南城数万百姓将士的性命悬在我的脑袋上,将近十万条的人命,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好法子。
两日过去,粮仓中连一粒米都见不到了。
百姓 叫苦连天,将士更是饿的脸颊消瘦。
「城主,朝廷不管我们了吗?为何粮食一直没来?」
「我们要被困死在这座城里了吗?」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妻子孩儿都还在等我回家团聚…」
城中稚童被饿的直哭,若在这么下去,南城早晚会沦为人间炼狱。
我没办法,只能杀了饲养的战马让他们充饥,可这些又能撑多久呢。
民怨在逐日增加。
「为什么朝廷不管我们!若早晚要死!我们干脆杀上皇城问个明白」
「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一直对祁国忠心耿耿,明明该是亲人团聚的日子却因为这里是边疆,我们不能回家,如今还要死在这里!」
「要是死在战场上老子也认!凭什么是被饿死在城里!狗日的皇帝」
又过了两天,所有战马均入了城中所有人的肚子。
「城主!我们杀上皇城吧!」
「我死也要问个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管我们!」
从昨晚开始我就没再进食过,腹中一阵一阵的饥饿感传来,思绪更是飘忽的根本不知人在何处。
若以这样的状态上皇城,只怕我们都要死在半路上。
为了将士的生命,也为了百姓我不能这么做,可再没解决方法,一旦因为饥饿失去理智的百姓不知会做出什么…
在我绝望之际,阿姐和承渊终于带着粮食到了南城。
14.
我睁眼时,眼前是阿姐担忧的面容,见我醒来,更是潸然泪下。
「月月,你终于醒了」
「大雪封住了山路,我们花了三天时间才把路给清通,路上还遇到了撤出南城的蒋氏商行,我们把他们的粮食也劫了过来,加上我带来的粮食,最起码都能够让南城撑到开春」
我一直担心阿姐他们迟迟未到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再加上城中无粮,这两桩事一直压在我的心头,现在这巨石从我心头卸去,我终于觉得轻松了些。
「月月,你刚醒来,先喝些粥」
一碗粥下肚,我只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正想和阿姐叙叙旧,战鼓声骤然响起。
「不好了城主!南蛮人突然攻城!」
左相和南蛮人勾结,左相估计以为断粮多日我们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就犹如待宰羔羊,到时南城一破他正好可以和南蛮人里应外合。
可惜,他算错了。
我披上战甲,拿上我的武器,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阿姐,朝她扬唇一笑。
「阿姐还没看过我杀敌吧!不用怕,月月会保护好你,你安心在城里等」
北风呼啸,乌云压城,那冲天的喊杀声就如同一道劈开这阴沉天气的一道金光。
「来吧!众将士们,让他们看看我们祁国勇士的力量!杀他们个屁滚尿流!南蛮人就该滚回他们那见不得人的狗窝里去!」
我们还有力气反抗是他们没料想到的,他们本身也没做多精密的筹备,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我骑在马上,看他们慌乱逃窜的背影,笑声爽朗,承渊手上提着个脑袋,远远的就朝我炫耀。
敌将的身躯连同头颅被我挂在城墙的最高处,那随风晃荡的样子,像极了一条风干的咸鱼。
「月月,左相已经行动,我们也该出发了,可是你的伤…」
阿姐边帮我上着药,边说着。
我毫不在意,正要起身
「这有什么,不过是一点小伤。」
阿姐却把我压住,柔软的指腹拂过我背上一道道凸起愈合的伤,似是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在了我的背上,我听到了阿姐压抑的颤抖声音。
「月月…痛吗?」
军中几乎都是男人,平时自己能处理的伤口还好,若是碰到自己处理不了的,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从一开始的羞耻,到后来逐渐习惯甚至面不改色,像这种事阿姐一辈子都不用知道。
「不痛的,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准备好启程,前往皇城」
「阿姐,蛰伏多年,终于到了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了,皇帝,左相他们都逃不过」
我穿好衣服,刚打开门,副将站在门口,看那样子,估计是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正好,我有事情找你,我明日就要启程去皇城,南城先交给你了」
他没多问,只是点头,可我看他那眼神好像是懂了些什么,鬼使神差的就问了他。
「你认识我吗?」
他给我的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认识,看你第一眼我就认出你来,池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之前是池将军麾下的兵,你常跟着池将军到军营去,即使你的脸…但我还是认出来了,去吧,我会替你看好南城的」
我没再多说什么,可一切尽在不言中。
南城兵力有三万,我带走了一万,再加上承渊私下招兵买马的,加起来也有五万。
出发那天,副将站在城楼上,我回头看他,他手中拿着的是那把阿父所带龙虎军的军旗,他身后不仅仅有他,还站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穿的,不是南城守兵的衣服,而是曾经龙虎军的军服。
我眼眶有些泛酸,原来这条路也不只有我与阿姐两人,还有人一直铭记阿父,从未忘记。
在前往皇城的半道上,就已有消息说左相已经包围了皇城,不知何时就已经打算攻城。
我们加快了行军的速度,赶到皇城时,就跟左相的兵马碰了个正着。
15.
皇帝惊喜的喊声从城楼上传入我的耳中。
「爱卿!快抓住逆贼!届时朕封你做左相!」
左相看到我,显然有些意外。
「不可能,我已经让皇帝断了向南城的粮草供给,再加上南蛮他们攻城,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手执长剑,语气阴恻恻的。
「六年前池府满门尽灭,那时候我都没死,我天生命硬,不过是断我粮草供给我又怎么可能会死,你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左相没见过我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久也没认出我是谁。
我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了,城下两军已经厮杀在了一起,城楼上的皇帝面色通红显然是兴奋的。
「对!对!对!爱卿!杀了他!杀了这个逆贼!」
我手中长剑直逼左相面门,下一刻就要刺破他的喉咙。
他抬手紧握住我的剑,利刃割破他的手掌,霎那间鲜血淋漓。
慌乱下,他连说话都显得语无伦次。
「江将军,当年对池将军出手的可是站在城楼上的皇帝啊,他才是你真的杀父仇人,你为何还要护着他,倒不如你就此收手,我们联盟,将他踢下皇位,他昏庸无能,只有我才能让祁国焕发新的光彩!」
我放弃手中的剑,脚踩马背借力跃起,在他来不及反应之时便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和皇帝,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奸臣,只会加速祁国的腐烂」
「你们主将已被擒住,还不放下武器投降!」
我的声音响彻战场,原本还在厮杀的双方顿时停了下来,左相的兵有的放下武器,有的直接抹脖自杀。
见我擒住了左相,皇帝更是大喜,说话顿时有了底气。
「快!开城门迎接我的爱卿」
这城门进的,倒是轻松,这皇帝也是没脑子,不知道自己迎了一尊阎王进城。
我押着左相进了宫,承渊和阿姐跟在我的身旁。
皇帝稳稳坐在他的龙椅上,危机一旦解除,他那狗胆子就又上来了。
我不给他欢喜的机会,直接走到他旁边将他踹下了龙椅,让他和左相跪在一处,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皇帝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爱…爱卿…你,你这是」
我咧唇一笑
「我来索命的呀,狗东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池月,旁边这个是我阿姐,池昭,另外那个,是你的九儿子承渊,单说我名字你可能不认识,那我帮你回想回想六年前满门全灭的池府,还有通敌叛国的池将军」
霎那间,他看我的表情比看到恶鬼还要可怕,挪着自己的屁股连连后退,不断往外喊着。
「来人!护驾!护驾!」
「没用,宫里的侍卫都被我们控制住了」
我踩着左相的手,脚尖用力往下拧着,骨骼碎裂声和他惨叫声齐齐响起,我一个眼神,承渊十分上道的拿着纸和笔丢到皇帝脚边。
「写下罪己诏,向祁国百姓公开当年池府通敌叛国和镇国公起兵造反的真相,一字一句都给我交代清楚了,要是有隐瞒,左相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看左相痛的直翻白眼的样子,皇帝早被吓的六神无主,连忙拿起笔。
「我写我写我写」
写完后,皇帝殷勤将纸递到我的面前。
「写完了」
我接过那张罪己诏看了几眼,松开踩着左相手的脚,又拿出一道空白圣旨。
「皇上年事已高,国家大事我看交给九皇子处理挺合适的」
话音刚落,我明显能感觉到承渊落在我身上的视线,皇帝写的十分干脆,写完后期期艾艾地抬头看我。
「那朕,能活下去吗?」
我冷笑,转身在两人中间丢下一把匕首,慢悠悠道。
「匕首只有一把,看你们的命了」
咒骂声,刀子入肉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我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狗咬狗的场景,不经意间却撇到了承渊捂住我阿姐眼睛的场面。
切—让他装到了。
最后的最后,皇帝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看我过来,喘着大气问
「我,我能活下来了吧?」
世间最残忍的事,不过就是先给希望,再让他彻底掉入地狱,我弯腰捡起匕首,擦干净匕首上的血。
「可以啊」
在皇帝脸上刚迸发出活下来的欣喜光彩时,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干脆地扎入他的心脏。
「下地狱好好活吧」
16.
建元二百零六年冬,池家与镇国公一家沉冤昭雪,掩藏了六年的真相被公之于众。
我与阿姐再次回到了池府,荒废多年,这里的草长得几乎要跟人一样高了。
我抚摸过池府的一草一木。
「阿父阿娘,月月和阿姐帮你们报仇了,你们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建元两百零七年春,新帝登基,十里红妆迎娶池昭。
城楼之上,我与承渊望月对饮。
「不留在皇城吗?你阿姐很舍不得你」
我摇头
「阿父曾说锦州的瀑布、岩洲的征灵山,以及桂洲的山水很美,我要去看看,顺便路上再杀几个贪官」
「阿姐有你陪着,当然若你对我阿姐不好,我会再杀回皇城的」
提起阿姐,承渊总是会微微笑着。
「阿昭比一切还要重要,只是,你为何要让他把皇位给我?你不是说你想谋权篡位?」
我仰头,微辣的酒液灌入我的喉咙。
「我不适合当皇帝,爱百姓的心你不必我少,野心也不比我小,和我相比,你更适合做皇帝,而我—」
我站起身,张开双臂迎接迎面吹来的徐徐清风。
「我适合当一阵风」
「我想看遍天下所有美景,看祁国男女平等,看海晏河清,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因为进过军营,见过男子对女子几近固执的偏见,所以她总想改变些什么,池月游历的一生,都在为这件事努力着。
最后的最后
那阵名为池月的风,吹进所有被旧时代禁锢的女性心中,吹散她们心中的枷锁,将她们推向更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