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恨歌》 第二章 在线阅读
花无百日红
1.狼窝
本来我身子骨就弱,又在湖里泡了许久,头昏脑胀的我睡了许久。我抬眼打量着房中的陈设,及其简单,黑色的沉木,跟主人一般肃冷,微弱的两束烛光,却给这房间增添了一丝温暖。
准备下榻活动活动身子的我,发现屋子里还有一只伺机而动的狼。
它眉眼的肃杀之气,和冷蓝的瞳孔,让我害怕,仔细观察,和他的臭主人竟有几分相似,有几分英气。
我脚还未落地,它便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它仿佛通灵性,凶狠的呲牙,眼神警惕,想让我回到床上,不要乱跑。
我被它唬住,是问,谁不害怕一只庞大的狼。
它一步一步的向卧榻走来,浑身上下跟它的主人一样有压迫感。
它往前一步,我就往床里面缩几分分。
这时,白衣男子折返回来,不同的是他手上多了一碗粥。
“白羽。”
那只狼又退回了墙角,仿若真人一般还露出一个挑衅神情,让人又恨又怕。
“吃吧。”他将碗放在桌子上,坐在了椅子上。
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他要杀我,肯定不会等到现在,还带我回来。
我也坦然了,我拢了拢破破烂烂衣衫,到桌子旁端起碗,道了一句谢谢,拿起勺子小口吃了起来。
舌头的痛处让我吃的极慢,旁边炙热的眼神,也使我坐如针毡。
“敢问公子大名?”
“李沢乾”。
“那小女子就在此谢过李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本是昭国人士,叫陈念,要去投奔我舅舅,他在临州, 侠士可愿护送小女回去,我舅舅必有重谢。”我站起身,双手作揖, 以示礼节,亦抬眼打量他。
李況乾面无表情,但眼神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你现在还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不要自作聪明。”
我也不好在多言,怕激怒了他。
小声祈求道:“那可否劳烦公子找一桶水,备一身干净衣裳,我实在难以忍受身上这股冲味。”
“小六。”
一个人破门而入:“主子。”
“去打一桶水,在备一身干净的女人衣裳。”
“是。”
片刻,水和衣服是来了,但人好像没那么自觉的出去。
“公子,我要沐浴了,男女授受不亲,可否先避让。”
坐在椅子上假寐的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听到我的话,意味深长的看了望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他是离开了,但那只狼却瞪大着个眼睛看我,蓄势待发。
脏臭的身体,让我实在无法忍受,也顾不上那只猛兽。
我脱了衣衫,往日里嫩白的肌肤,都粗糙了不少,我抬脚走进了桶里。
却没有发现那只狼的眼眸,看到黎清曼妙玉体后,仿佛真人一般晦暗不明,炙热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女子扑咬拆入腹中。
洗完穿戴整齐,我迅速爬上床,生怕那只狼过来。
怕什么来什么,它确实动了,一步一步的走到旁边。
我往墙角靠了靠,双手合十,谄媚的毫无下限:“狼兄,我是好人,我身如枯柴,一点也不好吃,打个商量,放过我吧,求求你。”
它前进一分,我头上的如豆大的珠子滚滚落下,紧张到浑身颤栗,深怕下一秒它扑过来,我就一命呜呼。
人生多波折,怎么倒霉的事,全让我碰见了,好不容易活下来,现下还要跟臭狼周旋,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它扑过来的那一刻,我吓得失了声,尖叫都忘记了。
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泪珠哗啦哗啦往下流。
2.升温
没等来血盆大口的吃了我,倒是感觉脸上和耳朵泛起湿意。
我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发现那只狼,竟然跟大狗一样在舔我,甚至还用头抵了抵我的衣襟。
凶里带憨,竟有一丝可爱之气。
比它那个冷脸的主人,可爱万倍,就是有点小色,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舔到我的唇。
它也很像我小时候在猎场救了的小白狗,可惜我父王不让我养牲畜,我就把它放生了。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好像还很享受似的,这也让我更加大胆的揉弄它的脑袋。
混香散的药效每逢夜半,就让我燥热难耐,我用小刀滑了自己胳膊,强迫自己清醒,李沢乾好巧不巧的进来了。
“不用在劳烦你将我丢湖里了,我自己可以克服。”
我羞闷至极,他是正人君子,难道我不是是名门闺秀?我也是未出阁的女子,在这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丢脸,属实让我难堪。
他仿若没听见似的向我走来。
“我让医师寻了解药,你吃了会好受些。”
他说罢,带着几分揶揄看了我一眼,一直抬起胳膊给我递药,仿若我不接,他便一直举着。
我接过了药,别捏的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李公子。”
李沢乾日日来我房中小坐,已有小一月。
他来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孙子兵法》。
他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凶悍,我虽然没见过他的脸,但总是好奇他的样子。
一日,他许是操劳过度,到我房中看了一会书就在榻上休憩。
我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到他跟前,打算揭了他的面具看看他的面容,双手放在他耳后,解开绑带。
面具掉落的那一刻,他也睁眼了,长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琉璃般的珠子透着冷意,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但古铜色的肌肤,却给他增添了许多男子气概。
陡然他一睁眼,四目相对,我下意识想逃,却不料被他抓住手腕。
“你知道见我真容的下场吗?嗯?”
“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用指腹划过我的脸,犹如刀剑划过绸缎,下一秒好似要掐住我的脖子。
却不料。
他竟然语出惊人道:“我家有一个传统,真容只能被心爱的女子看见,若是被负,必遭天谴。”
“你说该怎么办,陈念。”
他是在向我表达心意?还不等我细想。
彼此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气氛也越来越暧昧。
我只好闭眼装死不去看他,唇畔传来一个温热,又快速消失。
还有关上房门的声音。
我羞红了脸,这登徒子,竟也对我图谋不轨,我本以为他是冷静自持,丝毫不为女色所动呢。
竟如此轻率的盖章,而且我们才相处了一月,时间如此之短,他怎能如此轻浮!
虽然……但是……他真的有点俊雅。
自那天以后,李泽乾来我这的速度更勤了。
我们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及上次的事。
我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也让他教我一招半式,方便以后保护自己。
他为人板正,说让他教,他便一板一眼的,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教我武功。
什么蹲马步,提水桶过独木桥,拿木棍击打树木,天天不做完一整套,不让我休息。
我每天累死累活,只要一结束,洗完澡只要沾到床,就立马能睡着。
本来吐槽他的冷酷无情,几月之后,我发现我的体态更为轻盈,且能跟他打几秒了。
我内心的防线也渐渐被攻破,他待我也是实心眼的好。
我在黑水境,与一人一狼相处之臾,李沢乾对我百般照料,给我吃穿用度都捡了最好的来。
他虽话少,但事事有回应,知道我娇贵,就帮我买了上好的雪花蜜让我沐浴,也会带我骑着小白在林间游玩。
我跟他都心照不宣,我没有问他是谁,从哪来,他也同样没有问我。
到是有次,我问他心中可有想实现的心愿,他答道:“我想一统天下,让此间再无战乱,每个家庭都和睦安康,不为流离失所而苦忧。”
我想他心中的抱负,可能很难实现,毕竟在权力纷争的年代,他一介平民,就算有一身武功,也抵不过朝廷的千军万马。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只要现下锄强扶弱,惩恶扬善,总有一天会有这么个人出现帮你实现的。”
我有时甚至想过,就这样在这里,和这一人一狼过一辈也好。
号角声响起,趴在地上的小白狼,嗖的白影闪过,窜了出去。
3.被俘
这号角声分明是要打仗了。
黑水境易守难攻,能人志士更是数不胜数,按理说不会有号角声响起,更别说有人带兵来攻打。
好奇心使然,我也想出去看看,但李沢乾面色凝重,捧着我的脸说:“我担心你,我让白羽带你去深林,等这里结束,我就去找你。
我信任李沢乾,也信他不会害我,我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那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伤着。”
我立马穿好鞋子,就往外走。
若是刚到黑水境,李沢乾的态度不明,让我分不清是敌是友,我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因为他可能随时都会杀我。
我会趁现在着混乱逃跑,但现在,经过朝夕相处,我好像有点喜欢李沢乾了。
刚打开门,小白狼折返了,不等我反应,它叼着我甩上后背疾驰。
它驮着我往深山老林里跑,离黑水境越来越远,在一个木屋前停了下来。
直到黑夜降临,狼烟散去,它才将我带回黑水境。
我回到房里,一晚上也没等到李沢乾出现,只有来送饭的小六。
小六送完饭,我便叫住他问:“小六,今日黑水境发生何事?是不是打仗了?”
小六也是随和,没有心眼。
“今日大昭国的摄政王和乌兹国的大王子带兵来了黑水境,他们听闻慧敏郡主在此处,便相约带兵来寻,将黑水境翻了个遍,也没寻到。”
我内心叫苦,当然没寻到,我被带到了深山老林,怎么寻到,早知道就不离开了,也能见父王一面。
还不等我回话,小六又自顾自的说:“摄政王机关算尽,寻女心切,怕大昭皇帝起疑,仅带了千名将士来寻,寻女无果,出了黑水境却遭乌兹国敌军暗算,被俘了。”
我一个趔趄,腿一软,要不是小六扶住我,差点跌倒。
“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顽疾又犯了,我去找主子来。”
我已经听不见小六说什么了。
小脸煞白的我,犹如当头一棒,老头那么聪明,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中埋伏。
寻女心切,寻女心切,他不是眼中只有权势吗?现如今,他已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蛰伏韬光养晦,怎么会这个节骨眼亲自来。
黎鹤黎玉是干什么吃的,白练了一身武功,怎么能让我爹被俘虏呢,乌兹国贵族那么恨我爹,怕是凶多吉少。
不行,我必须立马动身,去求皇帝出兵救我父亲。
李沢乾来了,他好似风尘仆仆的刚赶回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上前拉着他的袖子,带着哭腔道:“阿乾,麻烦现在送我去上京,十万火急,救人要紧。”
“先不要着急,你先慢慢说与我听。”他擦了擦我头上的细汗,不紧不慢说。
现下也瞒不住了。
“我叫黎清,是大昭摄镇王之女,也是要被送去和亲的慧敏郡主,我得去救我父亲,他被敌军俘了。”
“不对不对,这其中肯定有猫腻,两国既要和亲平息战争,乌兹国定不会光明正大的暗算我爹。”我盯着一处喃喃自语道。
李泽乾眉毛微挑,些许赞赏的看着面前的黎清。
他用指尖抬起我的下巴,让我回神:“我可以帮你回京,但倘若你回去了,岂不是要去和亲。”
“我以前无欲无求时,便不想去和亲,因为不想与人共侍一夫,现下既与你私定终身,我定然不会舍弃你。”我拉了拉李沢乾的袖子。
高八尺有余的他,对我来说太高。
为表忠心,我心一横,拉过他的头,踮脚吻了上去。
我兢兢战战,细汗如珠,他却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我放下手,慢慢退却,想着我可能想错了。
4.昏君
下一秒他捏着我的腰,往前送了几分,便低头狠狠的吻了上来,啃咬携卷,让我避无可避,红肿的舌,无所遁形。
我推着他,捂着他的嘴,气喘的说:“可是答应了?”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轻哼一声,似是同意,将我抱起,放在塌上又重重的吻了上来。
被叼着的右耳被轻轻一嘬,我浑身颤麻,虽与他有过亲吻,但也仅限脸颊,这让我羞红了脸,只觉得浑身都是软热的。
他钳过我的手,吻了一下,磁性冷淡的嗓音,在此时却极其魅惑
:“我尊重你,但大婚之日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翌日。
我睁开眼,睡在身畔的人早已离去。
回想昨夜,让黎清的脸满是绛色,她还从未主动亲过他,昨日行径确实大胆。
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救父亲要紧,立马穿衣去外面找李沢乾。
问了小六他们主子在何处,随即她去书房找李沢乾。
推门进去,他正端坐在桌子旁,墨色的长发束起,白衣傍身,显得他气质愈发出尘。正拿笔在卷纸上写着什么。
看到我进来,他将卷书推到了一旁。
我站在门口,离他三尺远道:“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过来。”他招了招手。
我往前挪了几步,昨夜的痛处,我可不想在经历第二次。
“到我身边来,阿念。”他眉头紧皱,脸上有了扬起缊色,许是我的疏离想走,让他不高兴了。
我刚走近他,被他拉到腿上坐着,他下巴抵制我的肩,用手拧了拧眉,一脸疲态。
他冷不丁问道:“你届时真的愿放弃荣华,陪我在这穷乡僻壤过日子?”
我眉头紧锁,怒道:“为何不信任我呢?”
我惊讶的转头,忘了他在身侧,嘴划过他的脸颊,我即刻调头。
“明日便送你去,清儿的父亲便也算我的亲人。”说着他的手指便从我的脖颈滑着慢慢往下。
我听着他叫我的小名,心里泛起一丝酥麻。
我抓住了他作乱的手,从他怀中起来,坐在了他对面,否则今天在腻歪,肯定又走不了了。
李泽乾将我送到王府门口便走了,说他还有事要处理。
我的突然出现,让失了主心骨的摄王王府有了生机。
黎鹤这些日子也将王府打理的很好。
奶娘泪眼婆娑的拉着我的手说:“郡主,你还活着,真好真好。”
哥哥常年在外打仗,估计也快知道父王被俘的消息了。
两国兵戎相见,确实会违背当初和亲的初衷,我父王被俘,即便黎家军想出兵,也需要皇帝下旨,皇上早就想将我父王除之而后快,他真的会出兵吗?
看来还需做一些事情才行。
我进宫面圣之前,将我父亲被奸人所俘的消息,买通商贩散了出去。
短短几日,我父亲被俘的消息,大昭国人尽皆知,我父亲的功绩和德行声名在外,百姓皆敬仰他,越来越多的百姓,在皇城外跪地祈愿,皇帝就算不想救,也得救了。
丫鬟曲蓉为我梳洗打扮,随云髻上的步摇和珠钗既俏皮又不失端庄,一身墨蓝色琉璃裙衬得小脸愈发白净清雅,我到皇宫时,内心还是尤为忐忑。
到养成殿时,皇上似是知道我要来,齐公公看到我便引着我进去了。
“臣女黎清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我等了许久,他也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膝盖骨和腿身泛起痛意,我也只能继续跪着,他怕是已经知道了我散布消息的事情。
5.春和宫
“刚刚朕思虑摄政王的事情太过专注,你起来吧。”只听朱辞清冷疏离道。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现在明黄色的朝服一穿,君威倒是能压的人喘不过气。
“臣女不敢起,臣女斗胆问陛下,可否能出兵去地界寻我父王?莫让皇城百姓寒了心。”我抬头对上他的眸子。
朱辞低低的轻笑了一声:“你觉得就凭城外那些百姓,可以威胁朕?”
“我黎家上下赤胆忠心,为大昭国倾尽心血,从未有过忤逆陛下的意图,且不说我父亲为大昭呕心沥血的功劳 ,也有一身顽疾的苦劳,他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
我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请陛下出兵救救我父亲。”
朱辞的指腹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嘲讽:“年事已高?朕看他骑马出皇城的时候,意气风发,一点也不像是知命之年。”
他继续道:“若是出兵,乌兹国会以为我大昭国言而无信,和亲是假,那频发的战乱又会接踵而至,成为民不聊生的大昭国,到那时更多的人会说朕是昏君。”
“那陛下可有良策?”
“朕会宣告摄政王之女在和亲路上已死的消息,但你可用陈念的名字继续活着,朕封你为妃,朱黎两家也结为姻亲,明日朕便派小黎将军去乌兹地界,去找摄政王。”
陈念是我母亲让跟她姓时,她给我取的名,鲜少有人知晓。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一步一步走向我的朱辞,他怎么突然,要娶我?不是他送我和我亲的吗?
不去和亲,嫁给他,也避免不了战争,这也是昏君啊。
他弓腰掐着我的胳膊,让我站起来,捏的我生疼。
我往后退,他便往前走,直到将我逼在墙角。
“你瘦了”。
“清儿,别用那震惊的表情看着朕,让你去和亲的圣旨是皇太后下的,她不想让朕娶你,怕朕与你牵扯过深,会动摇朕扳倒摄政王之心,可你也该知晓朕对你的心意,黎清。”
他低头深情的看着我,抬手想抚上我的脸,我躲开了。
朱辞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冷声道:“我父王不会是皇上抓走的吧。”
他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看我的眼神愈发炙热:“你依旧如儿时那般聪慧过人,朕若不让摄政王不出事,你又如何现身?”
“黑水境的日子过的舒坦了,许是忘了哪里才是家。”
我浑身一个激灵,他原来一直都派人监视我。
我整日与李泽乾在一起,他的人就是想带也带不走我,我父王估计动身黑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晓。
到时,既可以用私自出皇城,以通敌叛国之嫌定我父王的罪,又可以逼我回皇城,一箭双雕。
我看着面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恨的牙痒痒,他幼时母妃就难产死了。以前还是我跟哥哥护着他,不受别的皇子欺负。
现如今登了地位,到底是心性都变了。
或者说,我早该想到,他能蛰伏,用手段赢了那些皇兄皇帝,手上早已不干净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抵着他逐渐靠近的胸膛:“陛下现如今的地位,要风就有雨,且后宫佳丽三千,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苦非要我这愚笨之人。”
“清儿,若不因你,我抢这皇位有什么用?他们都看不起我,摄政王更不会将你许配给我,我只能爬到这个位置才能得到你。”
朱辞猛然将我拉入怀中,疯语道:“我发誓,我此生就娶你一人足矣,后宫佳丽都任凭你处置。”
我没有推开他,现下忤逆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我轻声道:“陛下,我父王如今身在何处?”
“明日大婚之后,你便可以见到他了。”
朱辞用食指抵了我的唇道:“朕不想在听到你拒绝的话了,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作出什么更疯狂的事,你且先去看看朕为你准备的寝宫吧。”
话音落罢,他像以往一样摸了摸我的头,不等我辩驳,便让宫女送我春和宫。
6.春和宫
宫女刚推开春合宫的大门,里面的珠帘、镜子和夜明珠及其晃眼。
他还记得我儿时与几个小伙伴一起玩时说的的浑话,说要一个比外面还要亮敞的水晶屋子,最好什么都闪闪的。
这些物件怕是只有西域和波斯有,找寻运送过来也得好几年。
但我从小到大,我真的一点也没发现朱辞对我如此用情,我映象中他不是喜欢楚怀灵吗?
每次楚怀灵让我帮她送吃的和信,他都高兴的不得了,我还给他们之间传过信,难道信里面楚怀灵的信没有署名?我也告诉了他,是怀灵送的,不应该啊。
楚怀灵是大将军的女儿,也是跟我们从一起长大的。改日我一定要去问问怀灵,信上说了什么。
朱辞突然让我明日嫁给他,那李泽乾怎么办。
脑海中闪过李泽乾那张俊颜,我不禁有些想他。
起码他不会利用我,算计我。
朱辞今日所说的真假掺半,我也不敢信,我父亲如今生死不明,忠臣都得被猜疑打压,我若是在他身边,岂不是日日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我辗转反侧,很久才入睡。
半夜,黎清紧闭的房门窗户,悄悄被打开。
我夜里换了地方就睡眠浅,现下父亲也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李泽乾怎么样了,脑袋昏昏沉沉。
刚想到李泽乾,就听见窗户被人打开,一人一狼的倒影被月光洒进屋子。
我喜意上头,下意识的想叫他的名字,却见他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关上窗户门才朝我快步走来。
我扑进他的怀里委屈的说:“李泽乾,皇上囚禁了我父王。”
李泽乾看到春和宫的陈设布局,锋利的眉间锁的更紧,眼神中透着嫉妒的火光。
“你喜欢这个地方?”他冷不丁问。
“以前喜欢,长大了就没那么喜欢了。”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你是想去地牢看看?”撇了我一眼,便知道我心中所想。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看着面前的李泽乾,几日不见,他晒黑了许多,也更强壮了,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好似我是他的猎物,下一秒就会咬上我的脖子。
“亲我一下,我们就走。”
小白的速度尽快,犹如闪过的幻影。
但走向越来越不对,这都快出城门了,当我诧异想问李泽乾时,他却打晕了我。
等黎清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发现自己在黑水境深林的木屋里,被绑了手脚。
为什么李泽乾要打晕我,没带我去地牢见父亲,朱辞第二日找不到我,肯定会对我父亲下手。
我挪动身体,打碎了桌角的茶杯,也顾不上疼痛,狠狠的摔了下去,拿着碎片开始割绳子。
就快把绳子割开时,我听到黎束的声音,和猎犬的吠声。
我忙不迭想回应黎束,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我以为我们要错过时,黎束出现在我面前,紧紧的抱住了我说:“郡主,终于找到你了。”
替我解开了绳索后,他解了我的哑穴,拉着我就走。
我问:“我父王怎么样了,黎束,皇上有没有放过我父王。”
黎玉神色慌张,却不回答,只说:“郡主,我们先离开这里,我护送你去找你外公和舅舅。”
我甩开了他的手道:“黎玉,你老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我不会离开的。”
看着倔强的我,黎玉叹了口气,慢慢道:“皇上翌日寻不到你,大发雷霆,且收到了一封信,看完信,皇上派你哥哥黎子琛将军,用了三万汗血宝马去我国边境云城换摄政王,且派了五万精兵将士去助阵,不料……”
7.阴谋
“不料什么,你倒是快说。”
“不料,在双方交换之际,一只暗箭射杀了正在往我方走的主公,敌军也突然增到十万,他们的目标是夺下云城。”
“主公中箭,小黎将军失去了理智,下令开战,双方损失惨重,血染红了云城,横尸遍野,就在这时,狼啸声响彻天际,一个骑着狼的少年从后方包夹,小黎将军的一只手臂硬生生被砍了下来。那疯人仿佛煞星,无情的虐杀,它的坐骑真能抵上万将士,他们人一兽便开出了一条血路。不知藏匿了多久的西启国的数万将士黑压压的一片,将大昭乌兹的残军围住,等着两国军队归降。”
“败了,都败了,云城已经被西启占领了。”
“我感觉自己身处冰窖,又被浇了一盆冷水那般,让我心底发寒,连站都站不住。
黎玉落泪了,他道:“我本要带主公走,主公却让我来寻你,我带着猎狗在这附近找你,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郡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恍惚间,黎玉将我背起,穿梭在深林里。
和亲,遇匪,骑着狼的少年,两方交战,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串联在一起。
李沢乾。
肯定是李沢乾。
他到底是谁。
越是远离深林,远离黑水境,我胸口越发闷胀,似有千只蚁虫趴在我心口啃食。
小白狼来了。
它挡在我和黎玉前面不让我们离开,嘴里还叼着一封信。
“黎玉,将我放下。”
我拿了信。
“黎清,你父亲和哥哥还活着,若想见他们,跟着小白狼来找我,你身上被我下了子情蛊,若离开我十日之余,便会遭虫噬之痛,速归。”
我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喜色,父亲和哥哥还活着就好,我也顾不上什么蛊虫。
“黎玉,你回上京,召集黎家死士,到黑水境等我。”
黎玉面露难色:“郡主,我誓死保卫郡主,你去哪,属下便去哪,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无法向主公交代。”
“父亲还活着,我去找他,你召集人马,等我传信,这样才能救他出来。”
黎玉将他的披肩取下盖在我身上,目光不忍道:“郡主要保重凤体,好好活着。”
小白狼对黎玉跃跃欲试,我拍了拍它的头道:“你若伤人,我也不跟你回去,就在此处自尽。”
它哼气一声,先咬掉了黎玉的披风,将我扔上后背飞驰。
路过乌兹国地界,众多子民头戴白布,闻声是国难,乌兹王薨了,现任王不是大王子,而是名不经传的三王子。
早就听闻乌兹三王子周泽乾,是乌兹王与西启舞妓所生,天生蓝瞳,一脸妖孽的女相,被世人所鄙夷,在乌兹国受尽侮辱,如果不是他的乳母护着,恐怕早就死了。
不受宠的他,乌兹王怎么会将王位传给他。
白狼跑的极快,我来不及思索,便到了乌兹王宫。
众人好像都认识白狼,见到它都躲得远远的,它大摇大摆的进了现任王的寝宫。
白狼没有带我回黑水境,带我来了乌兹,现下又带我到了乌兹王王宫?
8.恨意
李沢乾,周泽乾……一切都说的通了。
不等我回神,一只手将我拽进大殿内,反手扣着我的脑袋,对着唇便啃咬舔舐,掐了下我的腰腹,他粗粝的舌便攻略我的牙关,在我的脖颈呢喃道:“清儿,我竟有些想你。”
我推开了他,给了他一巴掌,啐了一口,呼吸不顺道:“你可真是真是好算计。”
你说说:“我该叫你李沢乾,还是周泽乾,还是王上。”
“你想叫什么,我便是什么,我母亲姓李,白羽就是她送我的礼物,我跟她姓又有何错?她也不是什么舞妓,她是西启王族,她没有死,他恨乌兹王,乌兹王也不配当我的父亲!”
听闻乌兹王好色成性,且用的手段都极其卑劣,他宠幸过的,不是死的死,就是伤的上,没有活的久的妃子。
我压抑胃里的绞痛,越来越觉得面前这个带着王冠的男人,既陌生又可怜。
我好似从未真正的认识过他。
我抬起头,忽然大哭大笑,有种悲怆悬在头上,想起中箭的父亲,被断臂的哥哥,损失过万的大昭将士,真是可笑至极,我竟然以为遇到了此生最好的男子,真是可笑至极。
我甩开了他拉着我袖子的手,质问他:“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对不对,和亲遇袭和匪患都是假的,你恰巧出现在那条路上,都是你算计好的。你博取我的信任,又放出出慧敏郡主在黑水的消息,让我父王来寻我。”
“我父王在乌兹国,是你囚禁了他,所以你那天无法带我去地牢见他。”
周泽乾将我的碎发别在耳后,看着我的眼神更加炙热:“你真的很聪明,清儿,我是机关算尽,你确是算计中的意外,我没有想到我会爱上你,不然你哥哥和父亲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你好好听我的话,我不喜欢强迫别人,也会等你心甘情愿的一天,当然,岳父和大舅哥我也会好生照顾。”他拍了拍我的脸,语重心长道。
“周泽乾,你不是人!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我的泪糊了眼睛,但心底里却恨意难消。
边关急报,他要出去处理政务,他转身出门的那一刻,我拿出怀里他给我打造的匕首,闭着眼狠下心捅在他背后。
血顺着刀锋流在我的手上,湿塌塌的,武功极高的他,竟然不闪不避的让我捅了一刀。
我颤抖的手,刀子落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他没有转过身来,只是低沉的说:“你爱上了那个大昭小皇帝对吗?还是为了你愚忠的父亲和哥哥?”
外面催促的声音越来越多,周泽乾锁紧眉头,黑着脸出了门。
我瘫软在地,看着手中的血和地上的刀子,心力交瘁。
周泽乾,一连数日没有来见我,禁止我出门,但吃穿用度每日都有人送来。
但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至少要去见一见我的父亲。
我还未去找他,小六来了,带着我出了门,进了乌兹的宛清宫。
刚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红纱帐悬挂在房梁与参天大树之间,宫内到处是张灯结彩的红灯笼,喜气洋洋。
我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场景,国丧未过,就办喜事,属实不吉。
小六低眉恭敬道:“王妃,还请穿戴好里面搁置的衣物,大王晚上会来与您成亲。”
我推门进去,跟大昭春和宫一模一样的陈设。
水晶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凤冠,那大红的嫁衣一看就丝质顺滑,金色的凤凰也在红色绸缎上栩栩如生,还有那纱织的合欢襟,让我紧紧皱眉。
李泽乾真是疯了。
叹了口气,我还是穿上了合欢襟,等着他归来。
9.浮生
他与我交杯,我便交杯,拜堂便也拜堂,表现的极为乖巧。
他却蹙着眉头,板着脸,一脸凶相。
“就这般不愿与我成亲?”
我不由讥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堂不在前,就算行了跪拜礼又有何用?”
“真拿你没办法。”
李沢乾信守承诺,让我见了我父王一面。
我从未细细打量过他,只觉得他只喜欢权势,从来都不关心我,现在回想,我又何曾关心过他。
他头发掺白,虚弱的躺在床上,我哥端着药一口一口的喂我父王喝。
“父王,哥哥,女儿不孝,所遇非良人,才让黎家陷入危难,当时,我不该使性子走小路,还逼走那些死士,女儿不孝!是黎家的罪人。”
我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父亲听到我来了,便咳嗽着要坐起身看看我,只听他说:“清儿,你是个好女儿,我却不是个好父王,忽略了你太多。”
但他下一秒便神情严肃的捏着我的肩膀道:“我们黎家历代是大昭的臣子,生在大昭,死后骨灰定也要埋在那里,若是真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那老夫将真的生不如死,输了便是输了,我们绝不在乌兹苟活!”
哥哥黎子琛也一脸大义,坚定的看着我。
我对着父亲重重一拜:“父王,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你放心,我身为大昭子民,在此起誓,绝不会叛国!若有二心,定天诛地灭!”
我与周泽乾交易,只要他将父王和哥哥送回大昭,我就嫁给他。
他应允了。
婚嫁当天,举国欢庆,红灯笼挂满街市,祭告天地、临轩命使、纳采礼、告庙仪,册后的六仪一样不少。
我坐在婚房里坐如针扎,我与周泽乾又数日不见,心里总是慌的紧。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周泽乾仿佛真的高兴。今日尤为贪杯,晃晃悠悠的进到房内,看到盖着红盖头的黎清,好似在做梦。
他掀开了盖头,看着心心念念的眼前的人,灿如春华,姣如秋月的模样,令他神往。
“周泽乾。”
我始终不愿叫他大王,我深知他的家国抱负,也知他的能力,但我们始终不是同路人。
周泽乾好声好气的哄着:“今日就不要说一些丧气话,我们好好拜堂。”
“周泽乾,一座城池和我孰重?”
他久久没有回答。
我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问了出来,他心中的百姓,将士和土地城池,哪里又是我能比的上的。
“清儿,在我心中为最,自是什么也比不上你,我周泽乾此生不会娶其他女人,更谈不上姬妾。”
他词不达意,我也没有再问。
“春宵一刻值千金,莫提旧账,我真的很想你。”
凉凉月色,也盖不住房中阴阳交合,但两个人的心却如月阳两隔,越来越远。
我传回大昭的家书,一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边关捷报,乌兹的雨城被偷袭了,有攻城之乡,周泽乾去哪都带着我,但这次没有开口让我去。
我知道此次大昭带兵的正是我的父王和哥哥。
兵戎相见是迟早的事,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我也陪你去。”我笑的坦然,半打趣的说:“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真要去?”
“一定要去。”
两年了,苟且偷生两年了,总要有个结果,朱辞不会善罢甘休,周泽乾亦不会。
我也想过黑水境那里闲云野鹤的日子,奈何自己成了话本子上祸国殃民的祸水,不由苦笑。
周泽乾总是喜欢我穿一身白衣,锦缎都是上等的料子,随风刮起时,他说我犹如天山的仙女,能取我是他的福气。
但又揶揄开玩笑的说:“说指不定哪天就要为他送丧,却又怕我不为他送丧。”
我和周泽乾站在雨城的城楼之上,看着城楼下,朱辞竟也亲自来了,父王和哥哥站在他左右,身后是黑压压的大昭将士。
他们又有何错?
忠义无错。是时代错了。
我确实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可能身在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走不出闺门的。
但我知晓,因果循环,总要有人来结束和平息。
今天的天气真好。
周泽乾也穿了白衣,那就让他来为我送丧吧。
若我一人的死,能换得百年太平,也是值得。
我写了三份信,让黎鹤交给父王和朱辞,让黎玉给周泽乾。
他们看信的那一刻,我含笑跳下了城楼。
正文完——
番外
人人都说,女子若是成为红颜祸水,自古都多薄命。
就如同那养蛊之人,母蛊死则子蛊不能独活,子蛊死了那也便死了,无人会记得。
帝王家无情,谁又会记得那为平息烽烟战火跳城楼的女子多久呢?
活的时候爱之深,情之切,不照样十年后,该扩势力的扩势力,该扩疆土的扩疆土。
乌兹国周泽乾,事隔十年,终统一三国,开放私市,同一货币,减赋税,重农商,无一人不夸他是个好皇帝,是位贤明在位的好君王,人人敬他爱他。
他本应该站在最高处,看着这繁荣昌盛的景象。
他却一直一袭白衣傍身,无妻无子,总是在下了朝堂后,一直遥望着雨城的方向。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