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第二章 在线阅读
各自安好
4.
我和林飞真正相识于高三。
高一文理分班的时候，我们虽然分到了一个班，可是也只是互相知道名字却从未说过话的那种。
我家境殷实，又是独生子女，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好，朋友众多。
毫不夸张的说，那时我们学校最受欢迎排行榜上绝对有我的名字。
而林飞，长的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学习成绩虽然不错，但是性格寡淡，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
他的长相在高中时是那种会被人暗恋的高冷学霸的类型，却不是我的菜，我更喜欢阳光小奶狗。
我热情张扬，他冷漠寡淡。
我和他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和他有交集，更别说嫁给他。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高二下学期。
那时，我妈发现我爸出轨，闹着要离婚，双方闹的很严重。
以前是令人羡慕的一家，现在则是争锋对麦芒的一家。
我整晚整晚都不想回家，不想面对他们的争吵，更不想面对我的去留问题。
在我的印象中，孩子就是要和父母在一起的，又不是一方去世，为什么非要争论和谁走。
那时的我单纯的以为，只要我不回家，就不会面对这一切。
我在学校办理了住宿，只是床铺没有那么快安排下来。
每天晚自习后我总在教室里磨蹭着，不愿回家，不愿面对那压抑的气氛。
林飞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或许是我的突然留班显得很突兀，也或许是我不允许平日里的完美人设被人议论，所以我格外注视留班的人，猜测着是否会有暴露我这一切的人。
可是我一圈扫下来，也看到了一个林飞。
看到他，我悬着的一颗心才松了下来，他是典型的书呆子，班级里的事除了学习他平日几乎不发表任何言论，更何况我们不熟，我相信他不会将这一切都说出去。
我知他家境一般，所以留班夜学很正常，也未曾想过会和他有所交集。
直到第二天晚上，在门卫的千呼万唤中我仍旧磨磨蹭蹭时，林飞终于打破了他透明人的身份。
“学校十点半就要关门了，如果家里有事，可以去宾馆学习，那里有床也有被子，很暖和。”
入秋的夜晚的确透着阵阵凉意，即使我偷偷穿的很厚，可为了不让同学发现，我穿的比平日里也厚不到哪里去，这种程度的衣物，依然无法抵御夜晚的寒风。
我也曾想过去宾馆住宿几个晚上，可是我还未成年，宾馆自是也住不了。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窘迫，面无表情的掏出他的身份证递给我：“我的可以。”
他身份证上的照片比之现在更加青涩，应当是初中时照的，他比我大一岁，前不久刚好满十八。
我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虽然说我的确有想过住宾馆的想法，可让我自己去，我却是从未经历过的。
林飞很细心，他全程带着我办理了住宿，将我送到了房间门口。
“房间我只续了一晚，如果住的可以明晚再来续，如果不行明晚我带你换下一家，身份证我就先拿走了。”
我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坚定不移的伸手要他的身份证。
“为了防止你把我卖了。”
他像是被我的话逗笑了，无所谓的将身份证递给我，嘱咐我别给他弄丢了进行。
我想开口让他别把今晚的是说出去，却欲言又止，始终不知怎样和他开口。
他倒是颇为善解人意，温和的对我笑笑，随后郑重其事：“安欢，每个人都会有困难的时候，我们是同学，我们之间只谈帮助，不谈困难。”
那一瞬间，我突然欣赏到了他的帅。
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帅，而是做事有担当、能理解别人的帅。
5.
自从那次林飞借我身份证住宿后，我们白日在班级里虽没有什么交集，但每次眼神扫视过他，总能发现他含笑的眼睛。
我还曾疑惑他这么爱笑。
我也曾问过我旁边的女生，有没有发现林飞在笑，可问了几个人后都说没有，我也纳闷了，难道就我每次看他的时候他刚好都在笑？
我们和之前的相处区别不大，唯一的交集就是夜晚他送我去宾馆入住。
我们从刚开始的沉默，到现在偶尔还有一两句交谈。
本以为这种浅显的交集，在我住宿办理下来后就会停止，可人一旦有了交集，之后的交集便会越来越多。
就在我住在学校的第三天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三月一动的座位调换。
而这次，好巧不巧的我刚好和林飞是同桌。
放在一个星期以前，如果让我和林飞做同桌，我会觉得天都塌了，和他做三个月的同桌，没人说话，我还不得憋死。
可现在我却完全没这个想法。
或许是那几晚的夜路陪伴，也或许是那日他在房间门口的笑，让我觉得他这个书呆子也没什么不好。
平日里玩的好的朋友们都知道我耐不住无聊，都来安慰我，让我忍一两个星期就好，毕竟无缘无故的就要换座位，的确对别人不好。
就连林飞都说我想换座位的话，他会去和班任讲。
他们都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我却觉得还好。
或许一个星期前的我会觉得天要塌了，但我相信，即使没有住宿那件事，在我们相处一个星期过后，我一定会改变想法的。
毕竟，林飞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我拒绝了林飞的提议，倒让他大吃一惊，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同意这个座位安排。
“我觉得你挺有趣的啊，一点也不无聊，况且我相信老师的安排肯定会有他的道理的。”
我的话使得林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似是不知道说什么，连忙扔下一句“随你”就去帮我搬东西去了。
你看，这样的同桌有什么不好的，他只是还没被别人发掘他的好，他只是和不熟的人话很少，他只是性格有点内向，可这不是大多数人的真实写照吗？
那时的我好似陷入了这种善于发掘林飞优点的漩涡中，整日期待着从他身上发掘各种各样的有点，拉近我们的距离。
我们也是这时候才加了联系方式，他的头像是一个飞机，名字也是简单的一个“F”，就像我目前认识的他，很简单，整日沉迷于学习。
但他的细心我却是第一次在他这个年纪的男生身上看到。
我们坐在靠墙的位置，我又在里侧，每次进出都不是很方便，偏偏我又爱喝水，但是我每次打开保温杯的时候，杯里永远都有水。
住宿的坏处就是不能经常迟到校外的早点，我们是一月放一次假，每次只要我想吃什么，前一天晚上告诉他，第二天我的桌面上就会有热腾腾的早点。
三个月下来，从未缺席过。
他好像不再是隐于角落的高冷学霸，而是落入凡尘独属于我的哆啦A梦，对我有求必应。
他真的很像我看的校园小说里面的男主，长得高瘦白净，细心温柔，聪明学霸，尊重女生，不开黄腔，三观正，一切的一切都很符合。
只是他或许是校园男主，我却不是他的校园女主，我们更多的是各自的生活。
6.
大学的时候，我们竟然神奇的选了一个学校。
他报的是计算机专业，而我选的则是金融专业。
外出异地求学的我在碰到同样异地求学的他，熟悉的依赖感再次产生，就如同当年他陪我找宾馆一样。
当初的少年已然褪去青涩，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当初的少女也褪去虚装的张扬，变得更加自信美丽。
我们是老乡，加之高中时的一段同桌经历。
我们的关系也越发亲近起来。
高三后就停了好久的聊天页面再次更新，我们好像回到了高中那段彻聊整夜的时期。
大学比之高中更加流行校草一说，林飞绝对算得上是他们计算机学院的门面担当了。
我们经常一起约饭、约着出去玩、约着学习。
我们之间的恋爱传言也越来越多，可林飞本人却一直没有什么表示。
我虽然高中时有过心动，可那心动早在我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用光了。
我是个极度爱面子的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有确定他对我也动心的时候，我不可能主动去放下我的身段。
那一次次的试探是我的尝试，却以失败告终。
我开始疏远林飞，开始按着我高中的标准去寻找男朋友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相信以我的相貌，不可能找不到对象。
虽然开学才短短半年，我却已经谈了两个男朋友了，每任几乎都不超过两个月。
林飞却一直是一个人，他就这样陪在我身边，看着我谈了一任又一任的对象。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在他面前蹦跶，看着我去找，看着我去谈，再看着我分。
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我贱，执着的要为年少的心动求一个答案，还是他自始至终都没对我动过心。
我们在一起的契机说实话挺搞笑的。
开学前夕，为了表达对我们高三时的疏远，我拉着他报了好些社团，他倒是没什么，很配合我。
但我却累的不行，又拉着他辞了好几个社团，最终只留下一个玄学社团。
刚开始的时候我是不信命的，可是现在的我却愿意相信了，相信它能给我、给林飞一个圆满的结局。
当时社团聚餐，我们在玩国王游戏。
好巧不巧，刚好我和林飞被抽中了，国王也不知道居于什么心理，竟然选了一个让我们当三天情侣的惩罚。
我向来玩的开，对于这个惩罚也只是笑了笑就同意了，没想到林飞居然也同意了，这可是惊呆了我，毕竟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个思想挺保守的人，像我们这样没有谈恋爱而直接在一起的简直太不符合他的思想了。
可事实就是，我俩都同意了，然后做了三天的情侣。
但其实在我看来，和我们日常的相处区别也不大。
室友们也常说我和林飞之间离正常情侣就差一个名分了，只是一直没人去打破而已。
三天之期满的时候，林飞踌躇了很久，最终红着脸跟我说要不我们试一试。
本来是最注重仪式感的我，结果脑子一热就这样答应了。
我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他好不容易主动一次，我可不能放过。
我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7.
林飞这个男朋友虽然没有我前几任男朋友给我新鲜感十足，但是他给我的感觉是那种细水长流、让我想继续下去的感觉。
室友们都在说我是恋爱脑，那么注重仪式感的人，结果因为他的一句试一试就在一起了，没有一束花、没有一个正式的告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再一起了。
我却觉得这些都不一样。
因为我的脾气，从小被家里宠坏了，养成了无法无天、谁也不服的性格，我妈经常对我抱怨，说我这脾气要是不改以后找对象都不好找，说我太强势了，偏偏又不服输，男强女弱还可以，到我这就只能是女强男弱了。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我前几任黄了的男朋友，几乎都是因为我太强势了受不了然后提的分手。
可林飞给我的感觉不同，他是温温柔柔的，也许在外人面前他是强势的，但在我面前他一直是温柔的，听话的。
而且我们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了，他几乎把我的大多数性格都已经摸透了。
我也曾把他带回去给我爸妈看过，他们都说挺好的。
尤其是我妈，简直对他赞不绝口，夸他认真、勤快，脾气好，尤其适合我这样强势的女生，是个能过日子的。
我和林飞的这段感情，或许很多人都不看好，但我们双方都挺看好这段感情的，尤其是我，我第一次发现遇到了一个合我心意的人是这么的幸福，虽然他与我高中时期的择偶观完全不一样。
可老话不是说的好嘛，在喜欢的人面前，什么样的择偶观都可以为之退步。
我想我对林飞就是这样，虽然他与我当初的择偶观相差甚远，但在喜欢面前，一切都是可以退步的。
8.
我们的感情很稳定，从一开始的不被人看好，到后面的被人祝福，甚至谈婚论嫁，一切都那么顺利。
若是这一切没有刘梅的出现，那将会更加令人满意。
在我毕业的第一年，我们双方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林飞他家里人从小就给他定了一个童养媳，也就是刘梅。
林飞的家庭在镇上算的上是较富裕的家庭了，那时候镇子上女娃少，刘梅刚好流浪过来，被林飞捡了回去，林家人不好养一个孤苦女娃，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于是便将刘梅当做林飞的童养媳养了下来。
加之也是林飞捡回来的，二人也颇有缘分，这件事也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
这件事还是我们商量去他家里看看的时候他才告诉我的，也是因为这件事我们吵了一架。
或许根本就算不上吵架，而是我单方面闹脾气。
这些年，不管是高中的时候，还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一直都是忍让包容的。
这件事我也知道错不在他，所以我单方面的生气了两天，就决定我们一起去他家将这件事情好好解决。
他也认同，并且全方面遵循我的意见。
到他家的时候，我也正式的见到了林飞传闻中的童养媳——刘梅。
她的皮肤偏黑，可能是常年在田里劳作的原因，皮肤也很粗糙，整个人矮瘦矮瘦的，穿搭也不时髦，整个人土里土气的，虽然是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可看着却像三四十的人。
林飞告诉我，刘梅没读过书，也没去过城里，与他也就是每年放寒暑假他在家的时候才能见上面。
我们一来，她就着急忙慌的给我们端茶倒水，说着一嘴蹩脚的普通话，为我们铺床做饭。
林飞已经向家里人透露了我的存在，刘梅肯定也知道，可她却好似没什么心眼，不仅为林飞忙前忙后的，就连我也不例外。
看我穿高跟鞋，怕我走不惯镇上的石板路，把她自己留着过年穿的鞋子给我穿。
我吃不了辣，每顿还专门为我一个人吵好几个菜。
怕我觉得镇上的水不干净，专门早起把水烧热杀毒给我送过来。
……
我本来以为我这次来是来找回我正宫的场子的，所以我气势、打扮都装扮的很足，可谁知来了之后却是这样一个温温柔柔细心善良的小姑娘，这使得我在来的路上准备好的一系列的说辞都无处可使。
我不得不承认，刘梅是个很好的女孩，至少是个比我好很多的女孩。
虽然她没有读过书，没有我漂亮，但是她有我一辈子都没有的东西。
这一刻，面对这样的她，我这样的人竟也产生了自卑，自卑我的小人之心，自卑她的美好。
我和林飞的婚事，并没有得到林飞家里人的支持，原因无一例外，我太强势了，不适合过日子，而刘梅则是他们林家人心里的林家媳妇。
可是林飞却坚定不移的选择了我，在林家人说我不适合、太强势的时候坚定不移的选择了我。
刚开始谈论这场婚姻我是极度不自信的，因为我的性格，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改变不了。
没人相信在这场婚姻中我一直居于下方，即使众人看到的是强势的我，弱势的林飞。
可事实却是，这场谈婚论嫁中没有人给予我自信，包括林飞，在加上刘梅的出现，对于这段婚姻我更是没有把握。
“你们不懂，安安的张扬自信是她的闪光点，这才是我喜欢的她，她强势我就弱势一点，我们俩刚刚好。”
婚姻的自信是爱人给予的，林飞的这句话给予了我足够的自信，也让我坚定了选择这个有担当的男人的心。
林飞的强势态度迫使林家人不得不承认我的存在，可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面对刘梅。
对于刘梅来说，我更像是我最讨厌的第三者，破坏了她和林飞的感情甚至是家庭。
这个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一切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因为的的确确是因为我的出现而让刘梅的存在成为了一个笑话。
可刘梅却好似没有任何抱怨，只是红着眼眶看着林飞。
我欲言又止，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和刘梅之间，必有一人要让步。
“阿飞哥，你的决定我都支持。”
“祝你和嫂子新婚快乐！”
刘梅很爽快的做了让步，爽快的不似是没有读过书的人。
这一次，看似是我赢了，实则是我输了。
9.
“林飞——刘梅——”
我红着眼睛，丝毫不顾形象的向前跑去。
不远处，个个新鲜饱满的橘子散落一地，地上一滩血迹，刘梅躺在中间。
就在我们离开的那天，林飞说自己家里种的橘子好吃，想给我摘一些在路上吃，谁知却碰上了醉酒的司机。
刘梅为了救林飞，就这样没了。
我无法相信，不久前还笑着让我在婚礼的时候邀请她去城里吃喜酒的女孩就这样躺在那四四方方矮小的盒子里去了，不敢相信，放眼望去最小的她会最先一步离开。
这件事给林飞的打击很深，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走不出来。
于是我陪着他，一步又一步，一月又一月的，慢慢的从这场噩耗中走出来。
故事的最后没有发生狗血的变化，林飞没有改变心意想娶刘梅，他还是自始至终坚定的想娶我。
这是我无比满意的结局，即使我们愧对刘梅，可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林飞，我和刘梅之间，你真的选择我吗？”
“安安，你永远都是我独一无二的选择。”
“你知道我说的不止是刘梅。”
“千千万万人海中，会有无数的刘梅，可我只会选择那个强势的要我身份证的小姑娘，只会选择那个带我进入大学的女孩，只会选择那个会管着我自信张扬的安欢。”
随着林飞誓言的落地，我们也终于排除一切困难步入婚姻的殿堂。
林飞没有事业的野心，他就找了个办公室文员的工作干着，家里的事大部分是他在管着。
我们俩也和其余夫妻不一样，变成了男主内女主外，不过这样的生活我俩都挺满意的。
至少我一直是满意的。
可是林飞好像变了。
10.
“安安，当时娶你，我是真心的。”
林飞的表情是温和的，只是一瞬间便变得狰狞起来。
“只是时间太久了，安欢，人都是会变的，当初的一腔孤勇的我面对你的强制热烈，我能受的住，可如今的我早已被你磋磨掉了骨血。可你却半分改变都没有，我不想每天一醒来就面对着一个给我已经安排好一切的妻子，也不想面对着一个不论做什么都要事无巨细像她汇报的妻子，我是个人，不是你安欢圈养的宠物。你整日在外面打扮的花枝招展，我就不能再外面有一个新的生活了，而且我只是想有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家罢了。”
他朝我怒吼起来，身上再无半分往日我所依念的温和。
“可是林飞，当初是你说这些都是我的闪光点，是你说这些都是我让你心动的地方？”
我看着眼前的人泪眼婆娑，记忆里说喜欢我的张扬自信的人是他，说会一直支持我的人是他，现在讨厌我的强势的人也是他，两张脸最终重合变成了现在的林飞。
记忆里的那个温和腼腆说着试一试的男生好似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张丑陋不堪的脸。
“多久了？”
“半年吧。”他望着我顿了顿，随即无奈叹气。
“离婚吧。”我好似是累了，刚开始想的我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婚，可如今，我们好像在一起交谈都成了困难。
既然他的初心都已经变了，那我们又还有什么可谈的了。
“离婚可以，财产得分我一半，这些年我因为你的强势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家里了，还有六年了，你也没给我生下个一儿半女，耽误了我六年的时间，如今我好不容易有孩子了，你得给我孩子支付赡养费，我也不要你养他到十八岁，只需要你能均分夫妻共同财产就行。”
他的表情再次温和起来，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我好似第一次正式认识我眼前的人一样。
“林飞，你不出去工作不是因为我，是你说刘梅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你还不能正常的去融入社会，我心疼你，所以让你待在家里，这一待就是六年，在家里的生活，只要我在家，家务活、做饭、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这些也都是我在做；至于孩子是你说愧对刘梅所以目前不要孩子，因此我一直在吃避孕药，林飞，我从未对不起你，如今你这样说难道自己的良心不会痛吗？”
眼前的男人没有我想象中听到这番话露出悔悟的神情，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飘忽不定：“如果当初我娶的是阿梅就好了，阿梅绝对不会想你这样。”
最亲近的人往往知道怎样扎刀子最疼，他从前一直说死去的刘梅是他心口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得伤疤，又何尝不是我的了。
我很愧对刘梅，我抢占了本属于她的姻缘，虽然这一切并非我所愿，可事实到底是事实，她还因林飞而死，甚至临死的时候还让我们不要有负担，要好好的在一起。
我的这份愧疚并不比林飞的少。
可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就为了救他没了，如今竟还成了他犯错的借口。
“你不配提刘梅，当初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我的眼泪决堤而出，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和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感到不值。
我的孩子还没看到这美好的世界，就因为摊上了这样一个父亲，而刘梅用自己的生命救了这样一个人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眼前的人彻底变的陌生起来，又或者是我现在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其实最该死去的人是你，安欢，如果我当时不是为了去给你摘橘子，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所以追溯始终，最该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11.
他的话掷地有声。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迷雾层层拨开，我终于看清眼前人的眼睛，已不似当初少年时的澄澈，有的只是贪婪算计。
哀莫大于心死。
有人说婚姻才是最能看清一个人的内心的，这句话果然不错。
以前的我任凭我怎样想都不会想到林飞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明明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到头来希望我死的也是他。
我拒绝了他平分财产的要求，先不说这些财产里有没有他出的那一份，即使有，对婚姻不忠的是他，对不起我的也是他，这是他对我的补偿，更何况没有。
这些年他救济林家，给林家父母买东西用的都是我的钱。
这个房子也是当时我全款买下的，写的自然也是我的名字。
林飞搬了出去。
人们常说，婚姻最怕七年之痒。
可是，我们没有等来第七年。
我是个爱面子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
即使我们闹的不愉快，我仍旧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这是我们留给彼此最后的体面。
至于孩子，他没必要知道，就算知道了，对这个孩子也没什么好处。
没有他，我照样能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12.
一直到去民政局的那天，林飞仍旧极度不配合离婚。
他不配合并不是因为爱我，只是因为没有分到财产。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怀孕了，整日跪在我门前，想求得我的原谅，想和我重新开始。
可是现在的重新开始又怎么对的起他当时说出口的那些话了。
他当时的字字句句，全是他的真心话。
他当时说出那些话松了口气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林飞，如果当初结婚时我不漂亮、没钱，而刘梅温柔漂亮大方，是个富家千金，你还会选择娶我吗？”
“肯定啊，我是爱你的安安，阿梅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他不做思考，选择我的话脱口而出，或许以前的我觉得说这话的他好爱我，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他做这个回答不过是基于刘梅已经不在了的前提，不过是基于我所提的都是个假设罢了。
“那你新选的酷似刘梅的那个家人了？你说爱我，可仍旧放不下她是吗？”
“安欢，我知道你爱面子，如果你不给我钱，我就去你公司闹，到时候闹得不好看你可别怪我。”
他见我仍旧揪着这件事不放，也不再做任何表面样子。
“林飞，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的你，和平离婚便是我给你最大的体面，你不要逼我把你那些破事全抖出来，到时候看看谁更丢脸，估计你也丢不起吧。”
当天晚上私家侦探就将林飞的一些破事全调查出来了，不得不说他胆子可真大，偷腥就偷家门口的，说到底还是我傻，家门口的都没发现，还单纯的以为他是最近才出轨的，直到我看到了他跟那个女人的另一个孩子。
一个已经四岁的男孩。
长的和林飞小时候很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说他怎么那么想要钱，他也是个高傲的人，竟然愿意跪下来求我，一切不过是为了那个孩子罢了。
“林飞，如果你不愿意协议离婚，那我到时候我会走法律程序离婚，到时候这件事就不止在我们之间了，你的父母、你的那位李小姐，还有你那位已经四岁多了的孩子啊到时候该如何做人，你想清楚了吗？你很清楚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可以自己掂量掂量这件事对我来说到底有没有把握？”
“林飞，我们的相识是美好的，所以我希望我们的结束也是美好的。”
从此山水一程，各自安好。
我们的生活也真的如当初那两条相交的直线一般，会有焦点，但不会重合。
所有的美好都如镜花水月，昙花一现。
有过真心，但也只是当初花开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