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欢》 第2章 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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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脑袋枕在座椅上,它隐隐作痛。
我说,“文静姐,我解脱了吗?”
然后我听到她回答,“是,你们解脱了。”
程家办事很稳妥,他们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在接到我的证据前就着手准备进攻,有了我的助力更是如虎添翼。
最近两天赵、李两家鸡飞狗跳,正是混乱的时候,再加上程野和程文静姐弟俩联手让舆论沸沸扬扬。
现在食品安全本就是重点,敢在食品上造假的人就要承担起接受全国暴怒的谴责。
程野害怕我收到波及,秘密安排了航班,让我出国避一段时间风头。
临走之前我去了一个地方——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
这里有两座没有名字的石头碑,立在最容易被海水侵蚀的地方。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当初立碑的时候我只在石头下的软沙上写上“李荷林and周然”,海水一卷来,就淹没了两个名字残留的痕迹。
我坐在石碑旁,有些怅然。
其实姐姐最开始是愿意和赵文成开始一段新的生活的,她主动和周然提了分手,坦白自己必须要承担部分责任。
分手那天,周然看向姐姐的目光温柔缱绻,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种受伤的神色。但是姐姐别过头,不愿看他。
最后我记得周然轻轻抱住了她
“最后一次抱你,就当对以前告个别吧。”
姐姐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最后擦干眼泪转身离开,这一次,两个相爱的人,谁都没有回头。
和周然分开那段时间她其实很痛苦,总会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整个人黯然失色,好像失去了生活的全部动力。
但是她又把情绪消化的很好,每次看见人来总会很快换上明媚的笑脸打招呼,只有我能看出来她强撑着的微笑下那点郁躁烦闷。
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
说了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就绝不会食言,她逼迫自己爱上了赵文成。
毕竟那个时候的赵文成,绅士礼貌,英俊挺拔,时时刻刻以为她为首,愿意为她的小脾气买单,姐姐偶尔的娇蛮他也照单全收。
有其他姐姐们联姻的对象做对比,赵文成几乎算得上满分伴侣。所以姐姐没有反抗太久,很快就松口点头嫁给了他。
她像大多数人一样对自己的婚姻充满了不安和隐藏的期待。她结婚那天,我作为花童跟在身边,听她忐忑地说。
“一不留神居然就早婚了,声声我亏大发了。”
我看得出她的纠结但我别无他法,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无论如何,我会在她身旁。
换敬酒服时,我偷偷地问她快乐吗,她最后只说应该吧。
姐姐结婚后很少回家,爸爸妈妈见她出嫁后逐渐把重心转移到了我身上,那时挑剔的他们在几轮筛选后相中了一位做船舶制造大企的公子哥。
我给姐姐打电话吐槽这件小事,她沉默了很久,第二天就挺着孕肚回了趟家,她刚进门还没和我寒暄就把爸爸妈妈叫进书房,聊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最后他们不欢而散。
晚饭后她坐在我的床上,用手轻轻揉捏我的脑袋。
她已经显怀了,手脚都肿胀得厉害,连抬手都十分费力。她就这样一下又一下摸着我:
“声声,我不会让你和我一样,失去自由。”
她说。
我不懂她说的意思,但从那之后,爸妈再也没提过让我联姻的事。
第二次回家,她泪眼干涸。
她的孩子没了。
据说是下楼的时候脚滑摔下楼梯,命保住了但孩子却没了。
我抱住她想安慰她,但是她像朵丧失生命力逐渐枯萎的花,没办法再凭借外力的滋润而鲜活。
我看着她明显苍老憔悴的脸突然意识到这几年她很少像以前那样开怀大笑了。
“孩子还会再有的……姐姐,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但是她摇了摇头,神色恍然。
“不会有了,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怀上恶魔的孩子……”
当时我只顾着安慰她,没听见那最后半句低到近乎是呢喃的话。
后来我一万次后悔,怎么就没早早看清赵文成儒雅外表下藏着的暴戾,怎么就没能把姐姐从黑暗里拽出来呢。
最后姐姐是被赵家的保镖请回去的,不知不觉间她连回家都受到了限制,而我却被各种借口蒙蔽了眼睛,没有看见黑暗里她的苦苦哀求和痛苦挣扎。
过了一段时间,我听到父亲在饭桌上打开报纸和一个人闲聊,说前段赵家出了件事。
他们最大的肉源加工厂发生了爆炸,死了许多人,报纸上说起因是有个二十多岁的主管私自搭建了电线,引起短路最后发生爆炸。
手机热搜上也有一条推送,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爆字,社会新闻蓝字白底给了公示说明,但由于犯罪嫌疑人已经葬身火海且是孤儿没有任何亲戚,因此没有追究的意义。
因为他的生活太简单了,工作中认识他的人那次也都同他一起沉睡在火场里,所以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叫周然,他的女朋友叫李荷林,他们差一点结婚。
但是现在,他的照片糊上厚厚的一层马赛克,作为警示范本供所有人参考学习。
我想起姐姐,她应该是知道了,所以才会走神,才会滚下楼梯。
姐姐最后一次回家她的状态糟糕了很多,整个人都透着神经质的疯。赵文成拿她没办法,只能把她送回家,让我陪一陪。
他说晚上会来接她。
刚到家,姐姐像以前那样坐在我的床上默默流泪,但是很快她像从迷雾中挣扎出来一样,一把扣住我的肩膀。她的力气太重了,像铁钳似的锁住我。
“声声,赵文成就是个恶魔。”
她终于撕破一身血痂,赤裸裸把痛苦展现给无知年幼的我。
“他的工厂不是因为短路爆炸的,我听到了他和别人的电话……周然是因为我死的啊声声。”
她告诉我,周然发现工厂有偷换劣质猪肉的问题,本来想向上级举报,结果被赵文成的助理打听到,而赵文成没有改,他反而选择用极端的方式让肮脏的秘密和泄密的人永远消失。
姐姐还说赵文成以前看见过周然和她在街口拥抱分别,认定姐姐这是出轨的表现,尽管那时姐姐还没点头同意他的求婚。
所以这几年赵文成狠狠地折磨她,各种形式地伤害她,不准她出门,强迫她上床,最后还会掐住她的脖子告诉她“我是你唯一的男人,那个男人会因为你下地狱”。
他又在姐姐奄奄一息的时候和她耳鬓厮磨,说你是我最爱的女人。
疯子。
“我出来的太匆忙,我被压着过来,我有一个u盘里面有我的东西,我找不到,声声,我找不到……”
她颠三倒四地重复着,说不出其他的话。
我气急了,我要杀了赵文成,这个!贱人!
但是姐姐拦住了我。
“算了,算了。”
她说这话时整个人彻底失去了精气。
三点钟,赵文成没有下班,保镖们在客厅抽烟,我去给姐姐接水。
等我再回去时,房间里已经空了,床单被抚平,她就这样躲过所有人的目光悄无声息消失,最后在滨江大桥的中央跳下去,被滚滚的长江支流带走。
只有桥上小小的监控目送她离开。
5
我成了姐姐的替身。
这件事的荒诞程度不亚于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但它实实在在发生了。
姐姐的葬礼上,我还没来得及流眼泪就被赵文成捏住下巴,他迫使我抬头看她。
“你和她说了什么胡话。”
他居然,在质问我?
他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在姐姐黑白的遗像前用这种傲慢的语调质问我!!
他就是个畜牲。
“赵文成,我告诉你,我姐,从头到尾就没爱过你,真可悲,娶回去的女人居然从没有动过心,你真可怜!”
——啪
他在灵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我一个巴掌。
或许是我的目光激怒了他,他怒极反笑,狠狠捏住我的脸。
“既然你有七分像她,那就代替那个死了的贱人,嫁给我。”
爸妈逼迫着我嫁给了赵文成,他们把我迷晕了带进赵家,而我只要一想逃,赵文成就狠狠地抽打我,他把所有的火气发泄在了我身上。
他甚至宴请所有人来我们的婚礼,还让我抱着姐姐的遗像出席。
我知道他在借此机会折辱报复姐姐。
刚被她关在赵家那两年,我想尽一切办法要逃,但我绝食他就派人灌流食,我自杀他就把卧室清空又铺满软垫,封锁了窗台和门。
和姐姐一样,我被彻底关在赵家。只有赵文成喝多了酒才能放出来,被他撒气地揍一顿再关进去。
后来我跑不动了,不逃了,但我没有放弃要打倒他。我恨他入骨,发誓要让他身败名裂下地狱去。
我想起姐姐的录音和她消失的u盘,为了这份证据,我开始变得懂事,听话,变得像个成熟合格的当家夫人。
我舍弃了年少时所有的欢乐和骄傲,让自己带上姐姐的假面,学着温婉大方,我在他酒醉时候会安静地依靠在他肩上,在他用皮带抽我时忍住不发出反抗的声音。
我有我的使命,我肩负着两个人的自由。
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让他相信,我是真的懂事了,我已经变成他心中那个可以偶尔用来慰藉的“李荷林二号”。
所以我的自由相对多了,他开始允许我在除卧室以外的地方走动——除了三楼最里面那间房,那是姐姐曾经的卧室。
当他告诉我这个地方是禁地时,我知道,我等待的机会来了。
终于,在他出长差时,我从二楼的玻璃台避开监控爬到了三楼,踏足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地方。
姐姐的一颦一笑被黑白遗照记录下来,她的骨灰盒放在照片前面,盒子边插着三根香。
她的u盘不难找,我们之前常玩一个找东西的游戏,她会把送给我的礼物藏在某个地方,再给我一丁点不重要的提示让我自己去找。
感谢这些习惯,我很轻松的找到那枚泛着冷光的小u盘。
我把它缝进披肩里,我想,是时候逃跑了。
跑之前,我要先让姐姐逃。
我避开那些被监视的地方,在一些人的帮助下跑去滨江大桥。
尽管知道他们很快就能发现我然后带我回去,回去之后我一定迎接最惨痛的教训,但最惨不过是断手断脚。
我狂奔着,抱着那个盒子在长长的桥上奔跑着,我想起姐姐以前的拥抱,想起姐姐去世前的脸。
一直跑到桥中央,身边车水马龙,交通拥堵的大桥上喇叭接二连三的响起,我的心快要蹦出来。
我高高举起手里的盒子,重重砸向嘶吼的长江,看它用苍劲的力道卷走那块破木头盒。
既然姐姐渴望自由,
那我就送她永不停歇,始终奔流的自由。
6
国内的波涛汹涌我看不明白,毕竟从小作为菟丝花培养的李家女儿从未踏足过商业领域。
我只知道,赵文成要进局子了,数罪并罚足够让他把监狱蹲烂,虽然现在还在关押看守收集更多证据,但是我不着急,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现在去了英国,我读了一年预科然后正式新一届的法学生。
以前我特别爱看《律政俏佳人》,痴迷的时候买了很多粉色的裙子,我现在穿着它们和不同语言不同肤色的人社交。
以前我的战场在争奇斗艳的宴会,在豪掷千金的拍卖现场,现在我的舞台是模拟法庭,是真实法院。
多亏以前那些和人周旋的经历,我在模拟测试中一次又一次取得最棒的成绩。
我甚至做起义工,为社区那些被丈夫伤害想要离婚的女人做无偿辩护,随着战绩的累积,我变得耀眼起来,大学里也经常听见别人说
“有个叫Chen的亚洲姑娘很厉害”
我开始变得像姐姐一样优秀。
偶尔,极少数时候,我也会和程野程文静姐弟俩通电话,他们告诉我,程家已经瓜分干净赵家的蛋糕,姐弟两人俨然是下一代的领头标杆。
程野有时候会飞来英国给我讲赵文成的境况,说他在监狱里被人暴打,说他有只眼睛因为斗殴失明了,我觉得解气极了。
我开心的时候,也会请他喝一杯。
我们两个坐在学校的凳子上,让亮堂堂的光陪着我们喝酒。
我没有问李家的情况,尽管我像恨赵文成一样恨着李家。
李家最开始并不算什么大集团,靠着落寞的房地产的光辉苟延馋喘,哪天虚幻的泡沫碎了,李家这只肥苍蝇自然会首当其冲,被倾倒的大厦狠狠压死。
但是我的爸爸李绍奎,娶了一个好太太,又生了一窝好女儿。
明清时代的封建陋习居然光复在了二十一世纪,当他初次尝到甜头,他开始不停地娶老婆,不停地生女儿。
随着貌美的女儿一个接一个嫁人,李家的财富实现了一次又一次原始积累。
他们甚至放出——只为上流社会培养最优质的夫人——这样的标签。
一次次的,吸血的伥鬼在女儿们伸展开的血肉上饱餐一顿,再餍足地把余下的血液兑换成金币。
毫不夸张地讲,我的姐姐是几个李家人里最出彩的一个。
她聪明,优秀,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皎皎明月,她的聪颖天资把同龄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她被动地拿去和别人比较,却要面无表情接下所有刻薄的攻击,但小她七岁的我又被保护的很好。
赵家覆灭,还是被李家的女儿举报的,这个重击一定会让本就没有真材实料的李家垮日薄西山,慢慢垮台。
而且以前的李家女又有几人是真心实意地成婚,接受着最上等的教育却做着最卑劣的勾当,有些深受残害的人早就暗中蓄力等待给李家带来致命一击。
靠女人发家就要做好被女人推下悬崖的准备。
李家的命运早就写好了。
———铛
我和程野碰了碰易拉罐,一切尽在不言中
7
赵家的案子拖了很久,拖到赵文成在监狱里被程家废了一只耳朵,一只眼睛。
中途我回国了一次,通过程文静的人脉和他见一面。
隔着厚重的玻璃,他望着我,眼睛里是颓然的恨意,他已经不复以前的儒雅,现在的他落魄到连英格兰最底层的流浪汉都不如。
“赵文成,你老了。”
他今年四十二岁,看起来却像六七十岁的人。
这句话没有激怒他,他还故作冷静的保持着沉默。
“你给姐姐立的碑我自作主张让人拆了,感谢你给我的名分吧,让我还能最后借用这身份去说动墓园的管理人拆碑。”
他做过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把我当替身的同时没有爱过我,没有和我领结婚证,没有让我真正意义上做过赵家人。
所以我不用背负他的罪恶和血债,我甚至可以作为律师为那些在赵氏加工厂无辜死去的人的亲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轻描淡写告诉他,我把姐姐和周然哥的碑立在了一起。
其实我立碑之前有过短暂的迷茫,我也不知道姐姐还爱不爱周然,但是我总想着以前周然给我买冰淇淋的好,所以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偏心一点。
我也怕她和周然哥隔远了,投胎路上被别人再插一脚。
他们活着时夫妻缘浅不能走到最后一步,死后的事就谁都说不清楚了。
“哦对了,你那个打火机我没记错应该是姐姐送给然哥的吧,我让程野拿走一起埋了,不用谢我。”
他的打火机才是命根子。
我看见他愣了一秒然后目眦欲裂,站起来狠狠锤打玻璃,发疯似的要来揍我。
狱警很快把他拉回去,用警棍对着他的腰使劲一棍,我看他被打的弯下了腰,只能粗粗喘气,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曾经的高高大大现在看起来显得矮矮小小。
他被拖走前嘶哑着声音骂我,各种低俗的、恶心的话都钻进我的耳朵,这些都是他绝望的证明,我要好好地欣赏。
他咒骂着,手挥舞起来却显得很无力,他的皱纹攀爬过苍老的脸,凌乱的头发混乱中被人使劲拽了一把。
桔红色的囚服是正义的绳捆住他的双手双脚和他浊臭腐朽的灵魂,他要用一辈子,来向我们忏悔。
这一场跨越十年的大剧终于在他被判无期徒刑时落下帷幕,我和姐姐联手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走出探监的地方,程野开车等着我,他坐在驾驶座上,懒散地玩着手机,看见我便伸出手扬了扬。
他示意我上车,等我系好安全带,他飞快的瞥了一眼我的脸。
“我托人查了一下你姐和赵文成。”
原来赵文成很早就认识姐姐,他始终默认姐姐是他的童养媳,是他的所有物。所以在姐姐成长的这几年里他用各种方式监控姐姐的生活轨迹。
凡是靠近姐姐的人,都被他一一逼走。姐姐的朋友们无一例外地被他偷偷派人警告威胁。
怪不得,那么善良大方的女人却没有交心的朋友,偶然有两个往来的姐妹,没过多久就又渐渐疏远。
赵文成真该死啊。
接下来的日子,我用三年的时间读完大学,成功过了法考,持证上岗做了一名律师。
又用两年的时间挤进红圈所,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律师。
但是我很快从高强度工作的大律所辞职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吃不了通宵熬夜的苦。
所以最后我选择自立门户,用姐姐留给我的钱和这些年上班挣的薪水在滨城三环买了一栋小楼开起个人事务所。
我通过程家办的几场小型晚会把自己推进新贵们的圈子,我的履历和在英格兰打的几场漂亮的官司让他们耳目一新,都来问我要了联系方式。
名片是新做的,名字用了烫金的工艺,黑底金纹印出“林荷声”几个大字。
对,我在李家彻底破产那天去公安局改了名字,改成了林荷声,“李荷林”的林。
我想以她之姓,冠我之名。
“你好,林律。”
今天来拜访的两位,是李叶青、李叶红女士,她们委托我和已经穷困潦倒的李绍奎打一场官司。
她们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是李绍奎原配老婆的两个女儿。
几年前她们都和丈夫离婚了,虽然是净身出户,但是姐妹俩携手开了家公司,做互联网。
姐妹两人选对了赛道又继承了母亲卓越的商业天赋,短短五年就带领自己的公司成为科技新贵跻身中流。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们的公司就能再跨越一个阶层,成为滨城数一数二的互联网龙头企业。
两个姐姐喝着我跑到的清茶,温温柔柔告诉我,她们压根就没有放过李家的打算。
李家刚落魄时,她们就着手接过李家余下的财产,还给我留了一份,以后直接拿分红。
叶青姐姐说之前是有心无力,想要压垮李绍奎却处处受限于赵家,现在赵家倒了,她们也更加强大,终于也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用更有力地方式替十七八岁时那个郁郁不得志的自己复仇。
我欣然接下委托。
8
程野最近喜欢找我喝酒。
每次我因为新案子急的焦头烂额时,他都出现在律所前,开着那辆路虎吊儿郎当按喇叭,催我去放松放松。
最近我接了一位女性的委托,她想让我帮她和丈夫打一场离婚官司,因为他前夫有家暴的前科,警局上门调节过几次,但都不了了之。
这次下定决心离婚是因为这位太太又一次被拳打脚踢时,出来保护她的小孩被喝醉酒的那个畜牲打的一身青紫,口吐白沫差点死去。
按理来说这场官司不算棘手,但是现在有很麻烦的问题。
女人因为照顾小孩长期没有工作,也从没购买保险,没法支付孩子私立小学的昂贵的学费。
且在之前几次调节中,她都在做笔录之前就选择原谅了丈夫,以丈夫没有任何纸上的案底。
“啊啊啊啊……你别烦我。”
散落在桌面上的卷宗被程野刨开,他给自己圈了一小块地坐下,但格外注意没有碰到我和姐姐的合照。
“姑奶奶,我服了,你这样光做事不休息绝对会影响你的大脑的,到时候变成傻子了怎么办,走我们去吃点好的再回来好不好。”
好吧,其实我也饿了。
而且我已经很烦,很烦,烦到看不进去一点纸上的文字,已经快崩溃了。
所以我上了程野的车,让他带我去找点吃的。
我们两个选了家火锅店,热滚滚的火锅配一碗冰粉,我吃的不亦乐乎,嘴边沾了一圈油。
“赵文成可能要没了,有什么要送的祝福你尽快带到。”
他说的是真的,加工厂爆炸案加食品安全案已经足够让他吃一百次断头饭,这个月莫就执行。
可惜我是去看不了了,但是程家还能想办法托句话进去。
我想了很久,最后摇摇头。
算了,我已经开始崭新的人生,过去的种种已经随着判刑那天告一段落,再去绞尽脑汁用言语攻击他,已经没什么大作用了。
酒足饭饱,程野这个神经病放着好好的车不开非要带我去压马路。
“对了,我姐让我问你,你有没有,其他的打算……比如谈恋爱什么的?”
他绷着脸,耳朵尖红红的,看起来有种反差感。
平心而论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性,无论是长相还是谈吐,都算得上滨城优质男顶流。
但我却感到麻烦。
“没有。”
我斩钉截铁回答他。
我现在多忙啊,我要处理多少案子!尤其这个月!我每天都在找资料,跑线下,还要为律所招人殚精竭虑,我怎么会有多余的时间去谈恋爱。
我经历了很多和爱相关的故事,但这些爱情从没有给我带来正向的反馈,我仍然恐惧两性关系。
前面就到律所了。
我对他说了再见,然后转身上楼。
回到桌边,我先在便签上写写画画。
正写着,我突然感到一丝凉意,抬头看见窗户大大开着,我站起来想关窗避风。
结果我看见程野还靠在车边抽烟,不知道朝我这里看了多久。
他看见我,挥了挥手,我冲他笑笑,然后关上磨砂的玻璃窗继续写计划。
桌边,姐姐温婉地凝视着我,仿佛在无声支持我每一个决定,我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未来某一天,我会真正对亲密关系释然,也会有心来一段轰轰烈烈的热恋。
到至少现在,我最想全心全意爱自己充盈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