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罪》 第1章 改掉的签名 在线阅读
当你看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看着你。
——凌晨两点,我发现蒋婉婷把她的微信签名改成了这个。
她是什么时候改的?上午我打开她微信个人页的时候,她的微信签名还只是“帮自己一个忙,不再承受身外的目光”。
我一直相信,微信签名是一个人心里活动的的映射,一定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她做出了修改签名的举动。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无从知晓——蒋婉婷和我不在一个办公区,我今天手上事情多,在格子间里窝了一天,没有看到蒋婉婷。不过,我倒是可以先翻一下她的聊天记录,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端倪。
偷看别人聊天记录的确不太好,但是这不能怪我,如果她不在手里里安装那么多漏洞百出的APP,我根本就没法入侵她的手机——我是说,至少不会那么容易。
这样做有被发现的风险,如果蒋婉婷这个时候起床,她会发现她的手机屏幕在自己动,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弄她的微信。作为一名在信息安全类公司工作的员工,她会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手机遭到了入侵。如果她在第一时间关掉手机,我的行动就无法继续了。
但是,我是那样的好奇,而且她一般也不会在凌晨两点起床,至少我还没因为这个暴露过。所以,我还是继续做了下去。
才看了几条,我就找到了这句话的来路。是郭德平,是郭德平把这句话发给蒋婉婷的。但是聊天记录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郭德平把这句话发给蒋婉婷,蒋婉婷说‘好有哲理’,两人道了晚安后,再无其他。我猜是蒋婉婷睡前用软件深度清理了她的手机,这种软件很讨厌,被清理后,我必须拿到蒋婉婷的手机,进行物理恢复,才有可能看到被删除的数据。可我现在正坐在家里的电脑前,距离蒋婉婷住的小区有差不多十公里远。
郭德平是我们公司的后勤经理,蒋婉婷是他的女朋友之一。当然,蒋婉婷并不知道她是‘之一’,因为老奸巨猾的郭德平使用的是‘物理隔离’——我是说他跟不同的女朋友使用不同的手机和微信号,这给我调查他带来一些困难。所以我暂时还没搞清楚他究竟同时在交往几个女人,只知道至少两个。
郭德平三十岁出头,有点儿微胖,人很圆滑,不缺乏幽默感。再加上他几个月前从公司新址装修上捞了不小一笔,这些让郭德平具备了勾搭未婚女性的良好条件。
可这些条件并不能让我改变对郭德平的看法,我是说,我不相信郭德平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于是,我把这句话放进了搜索引擎。
几秒后,返回结果告诉我,这句话是尼采说的。
看起来,尼采的名言蒙蔽了蒋婉婷,使得郭德平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变得更高大了一些。说不定他已经同时把这句话发给他在机场工作的另一个女朋友。
这时,屏幕右下角弹出了一个邮件提示,我看到一封来自洛基的邮件。
又是他,光看到这个名字,我就能大致猜到邮件内容。
我把蒋婉婷的手机屏幕恢复到桌面,断开了远程连接。回手点开了洛基的邮件。
邮件中的附件是一个桌面时钟的小程序,这个程序里有一段获取用户隐私的代码,因为这些代码的存在,导致这款软件在安装的时候,无法通过一款主流杀毒软件的安全监测,洛基要求我改进这个程序,让它可以成功绕过杀毒软件的安全监测。在邮件的末尾,他提供了一个报价。
这并不是我和洛基的第一次交易,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尽管如此,除了‘洛基’这个昵称,我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和其他几个和我有往来的交易人一样,他时常更换邮件地址,用一个叫‘陈福全’的支付宝账号给我转账。我查过这个叫陈福全的,他现年79岁,住在黔东南的一个小山村,没有任何社交网络账号,在线上,只能找到他的几条医疗记录,记录显示,这位老人患有相当严重的风湿。
基于洛基在邮件中所表现出的网络技能,我无法相信他是一个79岁的山村老人,很显然,这是是他隐藏自己的手段。但这个手段实在是太差劲了,一眼就会让别人看出问题。像我这样谨慎的人,绝不会这么做:我用来接受他转账的支付宝账号,名叫王永峰,是深圳一个27岁的湖南籍打工仔,他在一间美发店工作,喜欢在微信朋友圈发励志鸡汤文,喜欢上黄色网站,喜欢看升级打怪的小说,喜欢在网吧通宵打英雄联盟。虽然这个身份也很不完美,但就好比用手画的假币和打印出来的假币,这反映的是造假者对待工作的态度。
我盯着屏幕想了一会儿,认为需要至少两个小时才能搞定。但我太困了,我决定先睡下,明天再给洛基解决这个问题。
我躺到床上,花了一些时间,终于让自己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可桌上的电话却忽然响了,手机的震动功能疯狂运作,把桌子震得嗡嗡直响,于这寂静的子夜时分,声音大得简直如同怪兽的吼叫,把我吵得心跳都有些凌乱了。
我后悔我没有在睡前关掉电话。犹豫了三秒,我爬了起来,来电者的名字让我吃了一惊:是蒋婉婷。
完了,被她发现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她是怎么发现的呢?各种假设在我脑子里绕了几绕,却并没有想到答案。
如果她真的发现了,来质问我的话,我该怎么说?
我没想好说辞,但是我还是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是蒋婉婷略有歉意的声音:“高迪,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但是老于人现在在北京,我只能找你了。”
听了这话,我顿时放心下来——她并没有发现我入侵了她的手机,而且她刚才提到正在出差的老于,基于我们公司的一贯作风,我已经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宝盈文交所的系统刚刚被人攻击了,Conor刚刚打电话给我,让我立刻安排人去解决,老于出差之前跟我说,有问题就找你。”电话里,蒋文婷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这可以理解,在这个时间,如果不是灾难性的问题,是不会惊动公司老板Conor的。
“那么出什么事了?”
“具体状况我也不太了解,我现正在路上,你可以帮我去看看么?我在宝盈总部办公楼等你,真的只能麻烦你了。”
蒋婉婷的语气很是恳切,让我无法拒绝。她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这种紧急状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而且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但从她口中说出来,感觉好像是我在帮她个人的忙。
我套上衣服,叫了辆出租车,匆匆赶往宝盈公司的总部。路上,蒋婉婷通过微信断断续续的给我讲了一下她了解到的情况:宝盈公司本来是要做一次软件升级,升级过程中,一个安装包无法通过监控软件的安全检测。宝盈公司的安全主贸然关掉了监控软件,强行安装补丁。当时并无状况,但凌晨时分,却发现服务器数据传输异常,一个多小时之后,服务器基本失控制,客户交易软件已经无法正常登陆,宝盈的安全人员束手无策,层层上报后,最后还是找到了我们。
夜里马路顺畅,很快就到了宝盈的办公大厦,我看到蒋婉婷的雅阁停在空荡荡的停车场。
我进到办公楼,蒋婉婷在大厅等我,她拿着一张宝盈的员工卡,带着我,通过层层门禁,进到了宝盈的主机房。
虽然说是主机房,但是在这个云数据时代,绝大多数公司都把服务器托管给了云主机提供商,宝盈也一样。所以主机房里也就有七八台机器,有两个眼镜男在正在紧张的看着屏幕,一个主管模样的一手叉着腰,盯着一张画了些说明图的白板,在听另一个人讲解白板中的内容。
我扫了一眼白板的内容,见上面写了一些网络安全术语,应该是在说眼前他们正在遭遇的问题。
蒋婉婷带我走到近前,跟那个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深安全工程师高迪。”言罢又跟我介绍说:“这是宝盈负责网络安全的侯经理。”
那男人冲我点了点头,难掩脸上的焦急,但看我的眼神倒是颇有期翼,我跟他简单聊了聊,情况跟蒋婉婷说的差不多。
我连到服务器查看了一下状况,在系统日志中找到了入侵的痕迹:这个病毒混在系统升级的安装包之中,但它无法绕过我们公司提供的安全盾,如果不是安全经理冒冒失失关掉了安全监控,我本可以睡个好觉。
这个可疑的安装包在传到服务器之前,可能有十几个人经手,中间有上百个环节可能被利用,但那些并不是我要关心的,我的份内工作,只需要把这个病毒从系统之中清除掉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