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机长大人》 避不开的温暖 在线阅读
水烧开了嗡嗡地响,顾曾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一杯倒了热水,一杯倒了红酒,拿进房间。
晴雅在刷着长虹的论坛,无一例外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岑机空降咖啡厅”“传闻中的神秘女友”等热门的话题。一下机就迫不及待赶到她家里,就是为了看八卦吗?
“无线频道里都炸开来了,顾小白,我说你暗度陈仓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晴雅喝了一口红酒,杯子放在窗台上。
往左边一些,是她刚刚拿回来的世界名花,紫红的卡特兰又被称为“长河”。很好听,很有味道,可能还有个很长的故事。
她躺在床上,压着腿说:“我只是和他吃了一顿饭。”心里想的是,他应该很喜欢兰花吧。无论是鉴湖之美,还是这卡特兰,都是兰花中的名品。
“你别骗我。”晴雅指着屏幕上的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画面里他在看她,很认真专注的那种,可能是在说他的手臂做过植皮手术的时候。很严肃的话题,跑到晴雅这里,就变成了心神交汇。
她踢着腿笑,有些心有余悸:“念书的时候有男生追你,你看人家一眼,也很专注,怎么没见你和人家心神交汇?”
“我那是在用眼神逼退他。”
“喔,很有可能,他也是在用眼神提醒我。或许,也不是,只是看了一下。”
“顾曾,顾小白,你别再解释了。”她抱着电脑,已经笃定地饱含深意地来捉她的手,“你现在的姿态,已经完全是岑今日的俘虏了。”
手心里全是汗,一紧张,一说谎就会露馅。晴雅和许慎都知道她的死穴,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好吧,她不解释了。
晴雅还在刷着论坛,翻了好多页都没翻完,扑过来抱着她,很感慨地问她:“小白,你喜欢陆终年那么多年,现在还喜欢吗?”
大概也是怕她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吧,她能感受到好友的担心。
“喜欢。”她慢慢地说,手臂和腿都平展开来,舒适地躺在床上,“还是很喜欢。”只是为什么,这世上有些感情会来得这么容易,这么快呢……
第二天去上班,空降的地勤主管已经上任,听说是大老板的女儿。非常干练精明,一来就召开了紧急会议,将地勤部大大小小的问题都陈列出来,雷厉风行地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散会时已经到午饭时间,阿苏拉着顾曾的袖子,拼命地抱怨:“新官上任三把火,天呐,我今天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忽然想起什么,顶着被主管杀鸡儆猴的风险,将她拉到一边严刑拷问,“顾曾,我是你的朋友吗?”
“是……是啊。”
“你信任我吗?”
“信任。”
“那你下回和岑机约会的时候,给我一手消息,好不好?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在无线频道里和人打赌,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已经押注了,赌你们下次的约会地点在长虹哪里!”
如果说,是模拟机舱,会有人信吗?
快到下班的时候,他打电话过来:“晚上会有一批学生要进行模拟考核,现在有些走不开。我在家里给你准备了些养花的小工具,方不方便来拿一下?”
她都没想明白有没有不方便的,就已经往运营部走过去。一路上被许多人用各种好奇打探的目光追随着,有些不舒服,好在他及时拉开舱门,又合上,将那些各色各样的玩味都挡在了机舱外。
她在舱内站了会儿,突然想起手上的东西,递给他:“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我在路上买了三明治,可以吗?”
“可以。”他接过来,撕开了外包装,也不着急吃,从座位后面拿出个袋子,“这里有翻土的小铁铲和水壶,还有些装饰的泥土,不过最好不要用。卡特兰不是很好养,有时间可以去市场买一些土回来翻养。”
她认真地听着,点点头,没有细看,袋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大概就是他说用来装饰的。
他忽然又问:“今天工作还好吗?”
“嗯?”
“我听说你们那里新来了主管?”
“这事你都知道啊……”
他往旁边坐过去一些,指着显示屏中的云图,禁不住笑,“在这个屏幕里,天空也就那么大,更何况长虹。”
她还是第一次站在这样的位置看到整个天空,虽然是模拟的,却很真实,视线很开阔,一大片一大片的云在朝她飞过来。
她玩了一会儿,他已经把三明治吃完,把操纵杆拉回原位,低声说:“明天要飞亚特兰大。”
“喔。”不得不把视线从显示屏上收回来,她漫不经心地看着袋子里的石头。他好像经常飞那个地方。
“越往年关去,国际航线越频繁。”
她闷闷地“嗯”了声。
他抬头,视线扫过来:“顾曾,你……”
“嗯?许慎约了我一起吃饭,她还在等我,我要先走了。”她忽然站起来,推开机舱门。
感应的门很重,通常都需要技巧,她着急忙慌地一拉,反被重力拉扯得手臂发疼,忍不住呻吟了声。岑今日很快走过来,迅速地反手一拉。身子抵在门边,他的视线下垂着,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想说什么却停住了。
顾曾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靠在门边的姿势,唇角含淡淡的笑,看不出喜怒。
晚上在黑屋聊天,陆照提议周六一起出来打球,大伙没有意见就都同意了。
后来聊了会儿,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长虹的建筑设计上面,Cute是园林设计师,长虹最初的规划就是他一手打造的,说起当时聘请他的大老板,也是财大气粗,据传是南洋归来的富商,家里祖传了好几辈的财富。
麦开着,顾曾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视线却停在手机里的视频上面。之前手机在亚特兰大被偷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换了新手机后,又把他第一次试航的视频下载了。真正地遇见他,看到视频中他从容不迫地躲避着云端的气流,在模拟舱迅速地拉下操纵杆,很多情绪才慢慢地上涌。
那天在模拟机舱,她打断他的话,究竟是什么?忍不住好奇,却又不敢去探寻。蒙着被子,她长长地叹了声气,再钻出来,黑屋里已经聊到了苏婉,传闻中大老板的女儿。
大概是晴雅告诉许慎的,长虹论坛上今天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在她和岑今日吃饭的帖子底下一个评论,讽刺她家世平庸,配不上天之骄子。
有人在下面追评,苏婉可以给岑机整个长虹。
晴雅看到的时候生气得不行,当时就给她转述了,一定也和许慎抱怨了。
许慎也忍不住要给她出气:我就没见过这么横的女人,喜欢就去追呀,在底下讽刺人是怎么回事?她家世显赫,那是她挣来的吗?再说了感情和钱有什么关系……
Cute:等一下,这个帖子的主人公是机长和小白吗?机长是我们这里面的机长吗?小白是我们这里的小白吗?
陆照:很显然,都是的。
Cute:OMG!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顾曾没办法任由许慎说下去,担心给他造成困扰,赶紧解释说,只是普通朋友。
暮然:她欺负你了吗?
Cute:小白别怕,哥哥罩着你。
顾曾:不是,我……
声音被打断,有人抢了麦,轻咳了两声,像是刚刚醒来,声音里有惺忪的沙哑,还是一贯的低温,说着:我也不需要整个长虹。
不期然的回话,很快又消失无踪。陆照爆发了一阵狂笑,嚷嚷着一定是许慎太吵了,吵醒了岑今日。许慎接了话骂他,顾曾却突然下了麦。
余音里好像听到许慎在夸她,看男人的眼光总算好了点。
有很多境遇,在悲伤症之后,都让她变得更坦然自若。有时候觉得在这样的时机,能遇见他这么好的人,已经是上天的馈赠。其余的总是有些小心翼翼。不过他好像,是替她说话了,怎么会觉得这么开心呢。
手机忽然进了条短信,是岑今日发的:之前和你讲的那个故事,那个姑娘离开了那个男人,却后悔了一辈子。得到完整和健全的身体,或许想要的爱情就不是最初那么热烈的。这世上有些事情不能用道理去解释,用理智去分析,用旁观者的心态去衡量。
他应该是彻底地醒了,顾曾倒在床上,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起来。
顾曾:我没关系,但是吵醒了你。
岑今日:正好醒来,在煮牛奶。日夜颠倒也不太好,待会还要尽量入睡。
顾曾:你常常这样?
岑今日:不是,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对了,亚特兰大那边的同事和我说,上次在机场遇见的两个孩子被安全护送回国了。
顾曾:那太好了。
岑今日:回到故土和家人团聚,这样的几率并不算大,他们很聪明。
顾曾:小时候我也差点走失,爸爸带着我在商场买东西,那天正好赶上周末,商场里人很多,爸爸忘记拿东西了,就和我说在门口等他一会儿,然后就有个叔叔说要给我买糖葫芦吃,带我去找爸爸。
岑今日:然后呢?
顾曾:我也很聪明的,死活不肯走,没一会儿爸爸就回来了。
岑今日:是吗?
顾曾:被你看穿了,其实我是不喜欢吃糖葫芦啊……
现在想想,她真的差点成为走失儿童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没办法遇见他了吧?
这感觉怎么怪怪的,让人那么高兴。
岑今日:有种差点失去珍贵物品的感觉,算得上失而复得吧。
那么容易就说出来的话,可她分明感受到他的祝福,希望她过得好。
“失而复得”,算不上太美好的词,如果不是一定要经历,许多人都不想体会“失去”这一过程的痛苦,于她而言,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可是她又怎会知道,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她真的切身体会到失去的痛苦。那时,她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每日每夜地祈祷着这个词的重新降临。祈祷地,心都快撕裂了……
周五晚上她照例去电台做主持人,岑今日刚刚从国际航线上下来,转坐了出租车。
司机是个很热情的中年大叔,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制服,肩上赫然有着四条杠,大叔自诩自己的文化水平高,笑着问:“是机长吧?”
说完又忍不住唏嘘:现在这行业真吃香,住的地方都是北京城一线豪华的小区。全市上下,就那一圈都是顶级消费的地方。
岑今日闭上眼睛,调整着舒服的姿势。听见了大叔的讲话,也不作声,微微一笑。
“我说年轻人啊,你这一年的工资,得有七位数吧?”
七位数,百万?那岂不是资本家了……他摇摇头,抿了抿唇,轻声说:“没有。”
“喔,听说机长很赚钱的,你怎么自己不开车?”
“最近在尝试调整国内航线,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飞得次数多,有点累。”他还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即便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还是很温和,很有礼,不会用恶意去对待别人,只是真的很疲惫,眼睛下面一团黑。
大叔点点头,看出来他的辛苦,不再吵他。隔了一会儿,突然又说:“今天是周五啊,你们做机长的应该要听国际天气预报吧,F010这个电台的小姑娘声音可真是好听,每周也只播一次。”
F010,几乎所有夜间开出租车的人都听得出这个声音。很独特,很温和,有点软糯,但让人很安心。
“对,就是让人一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应该回家了。”大叔调高了声音,眉飞色舞地解释着这个声音给他们带来的感觉。
很接地气,是归家的声音。岑今日动了动脑袋,唇角微微上扬,然后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十二月十日,美国亚特兰大,晴。法国巴黎,中雨到暴雨。”
巴黎那个城市似乎一年到头都在下雨,很少有放晴的时候。到底她在那里是如何生活好几年的?想了想,岑今日问:“师傅,这个电台在哪里?”
大叔咧嘴一笑:“就在中心大楼啊,离你住的地方不是很远。现在就快到了,估计能等到小姑娘下班,要不要去?”果然是热情的大叔。
岑今日却撑着头望着窗外霓虹路灯,照亮了这一整个城市。北京的今天是晴朗的天气。沉吟良久,他说:“不用了,我回家,谢谢。”
大叔又唏嘘了一声,回过头不再说话。岑今日却笑了笑,再次闭上眼睛休息。
顾曾下班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沿着马路走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口干,就顺道去便利店买了瓶水,然后往公交站台走去。可惜最后一班车也开走了。
她有些气馁,坐在椅子上想,如果刚才出来的时候,总监不拦着她跟她谈事情,应该不会这么晚吧?她是有些迟钝,性子也慢吞吞的,但是她还是看得出来,总监是对她有好感的。可是,感觉真的是另外一回事。就好比她看着总监,会觉得他五官端正,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全身上下的气质也很好,但是,就没有那种想接近的冲动。那么,她就无论如何都不想跨出去这一步。
可是另一个人,声音很好听,长得一点也不一般,与他对视,总觉得能被他一眼看穿。多么好,多么温暖的人。她想靠近,却又不敢。望了望黑夜的霓虹灯,她捧着脸欲哭无泪。不要再想了顾小白,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他……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已经十一点半了。她终于无奈地起来准备拦出租车,电话却突然响起来,只好又坐下来,跟许慎聊几句话。
许慎跟她说,明早八点会来接她一起去打球。差点忘记周六约好了一起活动的,她明天就可以看见陆照、Cute他们这些北京城的精英了。
“嗯,好,我马上回家了。”
“你居然还没有回家?”许慎也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算了下,想到那位曾经多次示好的某总监,不无无奈地说,“顾小白你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就下班了,不喜欢的人可以不要总是拖泥带水吗?”
其实不是,总监找她是真的有事情的,又是续约的事。她换了只手拿电话,已经走到马路边上等出租车,许慎还在教育她。路边的积雪还没有消融,有车子在黑夜里疾驰,溅了她一身的污水。她赶紧往旁边跳过去,可惜已经遭殃。
手又换回来,不知道怎么就接了另一通电话。
“顾曾,是我。”声音顿了下,追问,“你在秋实街吗?”
“额,你、你回来了吗?”寂静的夜,狼狈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声音,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你在那里哪个站台?”
“顾曾,跟我说话。”
“我,我在,我在华俊附近的站台。”
那之后是一阵如释重负的呼气声。岑今日一边套上衣服,一边拿了钥匙出门,“你在那里等我,不要走开。”
“我……”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脑子短路了很久,才发现电话一直没有挂断,不知道要不要挂断。虽然他没有再说话,但她却能听见那边的风声,很快,很快……很快他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他有些气喘,头发也被风吹得很凌乱,穿得很休闲,看上去就像刚出大学的学生。他走近一步,上下打量了下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弯下腰,擦了擦她的鞋子。
“晚上很冷,以后不要穿运动鞋了。”
为什么要这么好?低着头强忍着眼眶里的湿润,她支支吾吾地回道:“你怎么……”
“我就住这附近。”他微微俯身,拍了下她肩头的雪,声音有种很软的感觉,连姿态也是,“以后这么晚,可以打电话给我。”
他很快招了出租车,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带上车。有些凉的手掌,贴在一起。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看他坐上车,仍然握着,把手贴在膝盖上放,是一种很安全的姿势。
“你要送我回家吗?”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其实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家。”
“小姑娘,你男朋友怕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开出租车的阿姨忍不住打趣,从后视镜里看这对情侣,很暖心的感觉。
“不是,他……”不是她男朋友吗?好像解释很苍白,有点狡辩的嫌疑,她说了一半,小心翼翼地看他。
“今天刚回来,车子留在了机场。待会送你回去,我再打车回来。”
没有自己开车回家,他应该是很累很累的吧……都怪许慎,怎么事事都和他说,让她好愧疚。
“没关系,这个时间陆照也还在我家里,我经常夜航,不会觉得困。”似乎看破了她的心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侧过身子来看她。
她被看得双颊发烫,心虚地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今天,加班。”
“电台加班要做些什么?你不是每周只播一次天气预告吗?”
顾小白瞪大了眼睛:“又是许慎说的吗?”
他禁不住笑,松开她的手,换个姿势又握住,缓慢说:“以后我会尽量调休周五的班,下班了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