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他成亲的那一天》 第1章 在线阅读
公主殿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儿的代名词。但我,是个例外。
1
我的爹爹膝下子女成群,我前面有十二个哥哥和七个姐姐,目前来说,我是爹爹最小的女儿,小到,爹爹经常会忘记我这个女儿的存在。
也是,我的娘亲只不过是爹爹身边的一个不受宠的贵人,在生下我的那一天,就不幸难产去世了。
我是个早产儿,自小身体就体弱多病,爹爹随手指了个奶娘带着我,但没几年,奶娘就因病逝世,因为这件事,大家都在背后纷纷议论我是个灾星,没有一个愿意留在我身边照顾我,除了阿沅。
阿沅是奶娘的女儿,我俩是穿同一个开裆裤长大的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在所有人都离开我的时候,只有她,愿意陪在我身边。
在我十一岁那年,爬到宫外那棵歪脖子树上,但重心不稳,技术不行,一个不小心直接从树上掉到那片后湖里,我拼命呼救,之后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阿沅便寻太医无果,最后我是被一个道士救醒的,那道士探了探我的命脉,说我乃天煞孤星,命途多舛,今日他擅自为我改了命格,说我最多只剩下不过十年的光景,性命怕是撑不过二十岁的那个寒冬。
阿沅听那道士所言,破口大骂,叫我不要信那道士,但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没想到我这个将死之人,还要反过来安慰她,不过,我心里还稍稍有些开心,至少在我死后,还有人会为我伤心。
我本来以为会这么默默无闻地熬完这十年的光景时,在十六岁那年,我遇到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一个人,他像一束光一般,照亮了我灰暗的生命,亦是他,让我有了生的希望。
2
我和他第一次相见,是在我宫外的那颗歪脖子树那儿。
因为小时候在这出过事,阿沅不再允许我来这儿玩了,许是正处青春期的叛逆吧,我总会趁其不备,一个人偷偷跑到这儿来玩。
那天天气不错,我正惬意地躺在树上享受着难得的午后时光,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内心一惊,不会是阿沅过来抓人了吧?
想着再往树中间爬去,隐蔽一下自己,但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整个人直接从树上滑了下来,不过还好我紧紧地抱住树干,这才没有再次落到那片湖里。
我害怕地闭着眼睛,本能的求生欲,让我不敢松手,我现在这副模样,一定十分狼狈。
耳边传来一阵清冽的笑声,我睁开了一只眼睛,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双手环臂,腰间还别着把玉笛,满脸笑容地站在树下,我有些窘迫地移开眼神。
“喂!需要帮忙吗?”
转过头去,只见那少年朝我伸出一只手,我犹豫了几分,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手,男孩的手和女孩的手构造真的不一样,他的手好大一只,一只手就可以将我的手全部包住,他的手心还带着些许热意。
“谢…谢谢你啊。”
成功着陆后,我小声道谢。
“挺有意思的。”
我抬头看向那少年,剑眉星目,眼眸带笑,唇红齿白,久居深宫十六载,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俊朗的少年。
一时之间,我看呆了眼。
“下次可别这么不小心了!”
说罢,那少年便转身离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下涌上一阵失落感,刚刚竟然忘了问他的名字。
3
本以为我们两个人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这么快又再次遇见了他。
那天是上元节,民间在这一天有点灯盏祈福的活动,但在宫里,只能参加无聊的宴席,看着这些大同小异的歌舞表演,实在是无趣极了。
这样的日子,自然是要出宫玩才是最好的。
明明阿沅与我一般大的年纪,却像宫里的嬷嬷一样守旧死板,自然是不会允许我这么胡闹的,所以我每次偷溜出宫,都是背着阿沅的。
我知道这皇宫最西边有一个小狗洞,以前小时候我可以轻易地从这儿溜出去,但随着身高愈长,如今要轻松地钻出这个小狗洞,可就不是件容易事了,我费力地钻了老半天,上半身还卡在里面。
累死了,歇会儿吧。
“你,在这儿干嘛呢?”
头顶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熟悉的很。
我猛地抬起头来,是上次救我的那个少年,他半蹲着打量着我只露出上半截的身体,眼底带着丝促狭之意。
那一刻,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每次遇见他都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你是哪个宫的?怎么不陪着你主子,在这钻起狗洞来了?”
看来他把我误会成小宫女了,我也就正好借坡下驴,谎称自己是永宁公主,也就是我自己身边的小丫鬟。
“永宁公主?”
他凝眉沉思了一会,显然是没听说过我的名号。
“我…奴婢得了公主的恩惠出宫办事,还请公子只当今晚没有见过奴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只见他眉头上扬,嘴角一勾,十分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我的请求。
我撇撇嘴,看来今天是不能出宫了。正准备钻回来的时候,他按住了我的肩膀:
“哎!这么快就放弃了?”
我抬眼对上他的眼神,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看来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那…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只听见他噗嗤一笑,压着声音道:
“你知道:让一个人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摇摇脑袋。
“就是把他也变成你的同伙。”
同伙?他…他这意思是要和我一起出宫的意思?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经过一番折腾,我俩总算成功出宫了。
他一路陪着我猜灯谜、游灯会、吃元宵。自经过十一岁那年的意外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玩得这么畅快过了。
玩累了,我俩就静静地站在湖边,望着湖面上人们放的花灯。
转过头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暖色的烛光轻轻洒在他身上,在这本热闹的氛围之中,我在他的身上,不知为何却感受到了一股悲凉。
没有经过大脑思虑的,我的手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右臂上,也许那时候,我是想让他知道:还有我在陪着他。
他转头望向我,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想告诉我他很好。
“小丫鬟,陪你玩了这么久,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仿佛刚刚的那股悲凉只是我的错觉。
“啊?我…我叫…”
许是见我结结巴巴半天答不出个话来,他揶揄道:
“名字还要想半天,莫不是想瞎编个名字糊弄我吧?”
被戳中心思的我,耳根微微有些发烫,连忙否定:
“阿梨,我叫阿梨。”
这是我娘亲生前给我取的乳名,这个名字,只有阿沅知道。
“礼尚往来,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听到我这个问题,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吃惊:
“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我一脸懵地望着他,我应该知道吗?
只见他抬头挺胸,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十分骄傲地说道:
“本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祁名忌,将会是未来大明最年轻的少年将军!”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祁忌,原来他是祁老将军的长孙呐,心底默默念着他的名字。
“笑什么?”
见他那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我连忙收起了笑容,扯扯他的袖口,指向远处。
“祁忌,我们一起去放花灯吧。”
他定定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连忙慌乱的松开他的袖口,祁忌轻咳一声,轻声道:
“走吧。”
那年上元节的花灯,是我这一生之中见过最美的一次。
我们俩蹲在岸边,将买来的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在湖中,看着祁忌闭着双眼对着那盏花灯虔诚地许下心愿。
我呆呆地看着那盏花灯飘向远方,思考良久,我好像,也没什么心愿。
“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怎么不许愿?”
回过神来,撞上祁忌的眼眸,像一汪湖水,清澈见底。
“我…你许了什么愿?”
祁忌眉头微蹙。
“你问这个干嘛?”
“我可以把我的愿望送给你,这样你愿望实现的机会就更大啊。”
听完我说的,祁忌转过头去,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啧,幼稚。”
说我幼稚?不知道刚刚是谁在这一脸虔诚地对着花灯许愿。
当然,这话,我没敢说出来。
我突然回忆起之前他对我的话,闭上眼睛,对着我那盏已经不知飘向何处的花灯,一脸虔诚地为祁忌许下他中二的梦想。
“许的什么愿呐?”
我站起身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祁忌的右肩。
“你日后一定能成为我们大唐最年轻的少年将军的!等你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在大明湖畔陪你放灯的…糟糠之友呀!”
我这句话说完,祁忌没有接茬,他静静地半蹲在那里,突然而来的寂静,让我瞬间有些慌乱,是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我…我。”
我结巴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祁忌直起身来,瞬间就高出了我一个头,他垂头注视着我,嘴角微勾,轻声道:
“谢谢你,我的,糟糠之友。”
那一刹那,我在他清澈如水般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
那晚凉风习习,我的身子却像火炉子一般烫。
4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如此美的花灯,其实花灯未变,只是身边一起放花灯的那个人,不在了。
5
从前,那个小狗洞是独属于我一人知道的秘密,不过自那之后,那个小狗洞,变成了我与祁忌共同的秘密。
祁忌说,要让人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就是把他变为你的同伙,这句话说得真对。
我与祁忌做了个约定,每当他要寻我玩的时候,就在我宫外那颗歪脖子树下,吹笛子,我俩便会一起偷溜出宫玩。
祁忌什么都知道:他总能带我体验到各种好玩的,因为他,我那副死气沉沉的躯壳慢慢鲜活了起来,阿沅见我面色红润,也不再总是强迫我灌下那些苦哈哈的汤药,我觉得人生好像还是挺有意思的。
那时候祁忌找我找的勤了,他还担心我会不会被永宁公主责罚,其实好几次我都想告诉他真相,但看着他一脸担忧的模样,又实在有趣得很,总想着再逗逗他。
我只说永宁公主人美心善,对我如同嫡亲妹妹一样好。
6
这世间的万物都是有它的最佳期限的,谎言更是,时间久了,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7
那天是我长姐的生辰宴,对于这种宴席,像我这种小透明,向来是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找时间便偷偷从宴席上遛了出来,溜达的这一路,我都没碰到什么人,晃着晃着,就晃到了御花园里。
此时漆黑的园内只有一缕淡淡的月光为我照明,隐约间我似乎看见一个人影坐在亭内,那背影瞅着有些熟悉,走近一瞧,正是祁忌。
只见祁忌右腿微微屈起,束起的长发被微风吹起,少年孤寂的背影,让我回想起了那天上元节,亦是如此悲凉。
“你是在偷看我吗?”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散发着淡淡的酒气。
这一声,没把我吓个半死,我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祁忌一只手撑在我身后的石头上,垂头一脸坏笑地望着我。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饮酒?心情不好?”
我故意回避他的问题。
祁忌举起酒杯,望向天上那轮明月。
“今晚的月亮,真美。”
对着明月,一饮而尽。
我突然想起今天是二十八日,每个月的二十八日,祁忌都会心情烦闷,但他从来都没有告诉我缘由。
他不说,我便不问。
“借酒消愁愁更愁。”
我从他手中抽走那酒杯,祁忌也没反抗,轻哼一声,头轻轻地靠在我肩上,低哑着声道:
“借我靠会。”
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这里。
我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这是我第一次和祁忌离得这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杂着浓烈的酒味,转头看着靠在我肩头的祁忌,月光轻轻洒在他的面庞,白皙的面庞因为酒意双颊泛红。
越看他我心就跳得越快,不能再看了,我连忙移开眼神,抬眼望向天上那轮明月,轻声道:
“今晚月色,确实很美。”
出来的急,身上只穿了件单衣,夜里的风吹得我有些凉意,咳了几声,倒把祁忌给吵醒了,他从我肩上起来,眼睛半张,有些迷蒙地望着我。
“公主!”
远处传来一道女声打破了此刻寂静的氛围,听这熟悉的声音,定是阿沅来寻我了,
“公主?”
祁忌眉头微蹙,四处张望。
“哪里有公主?”
我心虚的埋下头,一面祈求着阿沅不要找到这里来,一面又想着能不能安静的,不被发现地全身而退。
“公主,夜里风大,你怎么跑这来了。”
阿沅其实你不必跑这么快的。
祁忌见状,一脸震惊地望向我。
“你是公主?”
“我…我。”
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要怎么跟他解释关于我假冒丫鬟的事。
“你。”
祁忌的酒意可能都被我吓醒了,我埋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神。
“臣拜见公主殿下,之前小臣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祁忌的声音如此疏离,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我抬起头来,想要叫住祁忌跟他解释,可一开口,就止不住的开始咳嗽,眼睁睁地看着祁忌离去的背影。
阿沅连忙环住我的身体,语气焦急道:
“公主,我们快些回去吧。”
我的头昏沉沉的,整个人虚虚的倚靠在阿沅的怀里,不知道是因为心中烦闷所以才头晕脑涨,还是因为头晕脑胀才心中烦闷。
总之,我以后再也不要欺骗祁忌了。
8
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自那一晚上,我这孱弱的身体就感染了风寒,吃了好几天的汤药,风寒也不见好,许是我心里有事,心情郁闷才一直拖着我这病好不了。
等病稍稍好些了,我想去找祁忌跟他解释清楚,但是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他,病中这些时日,也没再听见清脆的玉笛声了。
我这才明白,我和他的关系一直都是由他掌控,如果他不想找我,我是半点找到他的法子也没有。
他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像缺了一块似的,一连好几天,我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人都消瘦了不少。
一晃月余的时间我都没有见到祁忌,为了能够见到他,宫里大大小小的宴席我都会参加,阿沅还以为我被夺舍了。
真诚的祈求,总能被感知到的吧。
某天夜里,我终于听到了那道清脆的玉笛声。
我立马起身朝宫外那棵歪脖子树跑去,就看见,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站在树下,我呆呆地望着他。
一如初见,一袭白衣,一把玉笛别在腰间。
近乡情更怯。
在没有见到他的那段日子,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想跟他好好解释,可当他就这么面对面站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的大脑刹时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祁忌。”
他撇过头去,轻哼一声。
真诚。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一脸真诚的盯着他的眼眸,把我隐瞒自己身份的缘由全部向他解释清楚,讲到最后,弱弱的问了他一句:
“你…你能原谅我吗?”
“公主殿下真是折煞小臣了,臣怎么敢生公主的气呢?”
他一定还在生气,我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埋下头去。
“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呢?”
一开口,就有重重的鼻音,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好委屈的,可眼泪就止不住地自己流了下来。
“怎…怎么你还哭了啊?”
见我垂着头低声抽泣,祁忌也慌了手脚。
“别…别哭啊,你。”
突然,我的脸颊感受到股毛茸茸的触感,我一抬眼,就见到一只雪白的小动物闯进了我的视线。
“这…这是只狐狸?”
他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小狐狸,一脸得意道:
“这可是雪狐!这段时间陪圣上去围猎,好不容易才猎到的。”
见他这般神色,我噗嗤一笑。
“总算不哭了。”
我敏锐地捕捉到他那段话中的关键信息。
“所以,你前段时间没有出现,是陪爹爹…圣上去围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