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迟》 第3章 在线阅读
4.
我掩不住心底的怨恨，直勾勾看着地上惊慌失措的人：「我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好好赎罪即可。」
「贱人，我要杀了你！」李瑞腾地而起，手里抓着一只磨得尖锐的铜簪子，像一阵风一样向我刺来。
我便躲闪开来，他突遭刺激，蛮生横力，牢牢把着向我攻击，我被困深宫三年，以往习的花拳绣腿早有些忘记，渐渐便有些吃力，但是也没有大声唤人前来，免得见着此情此景让人生疑。
却不料，李瑞的力气突然奇大，我正挡着他扫来的腿，握住他手持簪子的手，他突然挣脱左手拿出一把小刀向我捅来——
电光火石间，突然夹杂着风刃的一箭似闪电一般定住了李瑞，他顿在原地，吐出一口鲜血，才倒下去。
我看见他怨毒而不甘的眼神，却毫无波澜。
穆监跪在地上：「奴才该死，刚刚隐约听见这边有动静，赶来时却见这人对皇上不轨，这才出手，奴才不尊旨意，惊扰圣上，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恕罪。」
他跪伏在地上，本来是很卑下请罪的话，他却说的清凌有力，脊背也是挺得直直的，我从未注意到，穆监，这本来是皇帝最亲近的心腹。
我平静下来，淡淡开口：「无碍，你救驾有功，朕应该好好嘉奖你。把这人带回去，吊着一口气不许死了。」
李瑞怎么能这么便宜便死了呢，我冷冷盯着他被拖走的身影，至少暗牢里九十八种刑法，至少得一一试试，让他尝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极致痛苦。
穆监仍然是恭谨侍候，弓着腰，低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我让他去请国师明天来宫里一趟，他只能连夜出宫。
于是我转头就开始打探他的情况。
他是两年前才来到皇帝身边，一次救驾，原来的大监死陨，他到了皇帝身边，从殿外的小太监成了皇帝最亲近最信任的心腹，手腕能力并存。我沉思片刻，这个人，有问题。
李瑞敏感多疑，乾安宫外面侍候的宫人常常换了一批又一批，能进殿内伺候的，祖宗八代都是查的清清楚楚，更何况是贴身伺候最为重要的大监，居然让一个横空出世，只是救驾一次的人轻而易举地当上。何况他还是个孤儿，李瑞用人必得有软肋，家人、金钱或者美色。就像薛家，把着姐姐，威胁着利用，哪怕薛家不肯做，也是要打着薛家名，铲除对手，网罗人才，搞臭了名声后，最后再倒打一耙，把利用完的废物干干净净地处理掉。
冷宫地处偏僻，明明我下令不许跟来，他却突然出现，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到底有没有听到什么，这些都不可知，但是从他出手那一刻，我便不能等闲视之，他究竟是什么人。
「国师暴毙？」我忍不住怒气，冷冷笑着，看着一脸平静跪在地上的穆监，「就这么巧，你一去就暴毙了？」
「奴才没用，国师恰巧圆寂，没能完成圣上得嘱托，奴才罪该万死。」穆监叩头请罪。
他磕头倒是大力，白玉石上发出清脆响声。
我静静盯着他，室内一时寂静，沉闷无声却又散落着危险的气息。
「陛下不必担心，陛下所忧，将永远不会发生了。」他忽然抬头看着我，眼神坚定，让我突然有些心慌，他知道了吗？
5.
望着他平缓而沉着的眼，我笑了：「朕乃天子，富有四海，有什么可忧虑的，你也不容易，先下去休息吧。」
他起身低声说：「陛下，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胡说，您要尽快解决这一切。」
我看着他慢慢走出去的身影，死？当然是很方便，也能报仇，但是太便宜他们了，我薛家的满门血仇，怎么是几条命就能抵过的呢？我要还薛家清白，我要李瑞承认自己的恶事，我要天下人都对狼心狗肺的他唾骂不已，他就该遗臭万年。
穆监，我突然笑起来，至少非敌，只不过是不是友，还要确定，我轻声喃喃：「不急，不急，一切才刚刚开始。」
皇帝从冷宫带回一名女子，并安置在乾安宫里亲自照顾，这一则消息席卷后宫，都说我有了新宠，对其十分疼爱。我想，这让珍贵妃肯定着急不已。
她知道在冷宫的人是谁，她一定是最着急的，她自言恨极了我姐姐抢走了她的瑞郎，占据过皇后之位，因此对我也忌惮不已，认为皇帝见了我这张脸可能会勾起旧情，因而百般对付我，却不敢闹大，就怕就皇帝知晓。
而如今，我就要看看她能不能做出我所期待的事情了。
果然，珍贵妃伤心陈情、珍贵妃郁郁生病、珍贵妃苦苦哀求见我一面，我都置之不理，我在等，等着我要的消息。
「陛下，陛下，珍贵妃她、她悬梁了！」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冲进殿里，珍贵妃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啊，皇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从冷宫带回一个才人，流水似的珍宝药材养着，后宫都说要变天了。珍贵妃如何求见皇上都不肯见，如今，都要悬梁自尽了！
我点点头，让校书郎和其他侍立的人先退下，只留了穆监，我看着这个着急忙慌，哭声哀切的小太监：「她死了吗？」
「没、没，娘娘天命所顾，幸好被发现得及时……」小太监呐呐，不敢看着我，「娘娘醒过来便说要请见皇上，说是有要事禀告，涉及先薛、薛皇后……」
我笑了笑：「哦？这倒是大事，让她来见我。」
说是生病寻死，郁郁寡欢，可却精心打扮、满头珠翠，珍贵妃一进来便未语先流泪，端的是娇柔点点：「陛下，您终于肯见臣妾了，臣妾真的是……」
「别废话，你不是说要禀告薛氏的事情吗。」我打断她，见她脸色突变，慢悠悠地加上，「朕还要去陪沈才人，你最好快点说，若敢欺君，朕定不轻饶。」
她扭曲了神色，在这后宫，她所依仗的就是皇宠，依仗着李瑞对她的信任与偏爱。
李瑞真心爱她吗？如此深爱却不能给予皇后之位，却接着一次又一次选秀，不爱吗？让她将姐姐百般折磨致死，丝毫不念一点情分，给她独有的尊位，让她把后宫搅得乌烟瘴气。
我想，他们真是相配相衬，相互猜疑，又相互依赖，都一样的自以为是。
她眸光一深：「陛下，臣妾听闻您从冷宫带回来一女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我，见我漠然不语，便继续凄凄切切：「陛下千万听臣妾一言，那女子万万不可信，她乃薛氏余孽啊！陛下！」
我觉着有些好笑，果然，她使出这一招，之前和薛家沾边的任何人和物，只要被知晓，一定就很快消失在这世上了。我如今的相貌，是她的忌惮也是武器，她急忙跪行至我面前：「陛下，臣妾所言千真万确，不敢欺瞒。您看那人的相貌，真的足足像极了……何况她早不出现，偏偏却在臣妾禁足之时勾引，想来是有所企图呀！陛下，您可千万不要被奸人所蒙蔽，请即刻处死这余孽吧！」
我蹲下来，仔仔细细端详着她的脸，她哭得可真伤心，一副忠贞不渝却又哀伤幽婉的样子，我站起来看着一旁的穆监，他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波澜不惊，却在我看向他那时，微微笑了，像极了一个人。
我有些怔愣，随后回过神来便说：「好呀，珍贵妃果然心里藏奸，你在后宫如此欺压沈才人，如今还倒打一耙，来人，把她压下去好好查查。」
我将这件事交给穆监，如果他如我猜想一般，那么他会给我想要的答案，就算不是，珍贵妃在后宫横行霸道这些年，手上的血也不容易洗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