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难撩》 第3章 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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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先帝下旨,立元肇为太子。
太子之位相争多年,朝廷早就分为大王爷和三王爷两派,三王爷元束没了,所有人都以为大王爷稳了。
如今杀出个元肇,杀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侠士宫里,我亲自为元肇穿上了四爪蟒袍,看着换上太子服侍的他,不觉有些恍惚。
元肇还是那个元肇。
却再也不是那个元肇了。
他则看着我笑了笑,笑容纯洁无瑕,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桑梓,你会陪我继续走下去吗?」
我跪在地上:「至死不渝。」
从今往后,元肇就不住在侠士宫,而是入住东宫了。
离开的时候,他命人拆了侠士宫的牌匾,当着他的面烧了。
「侠士是好人,可是在皇宫,好人不能长命,所以,我已经不配当侠士了。」
前往东宫之前,元肇去乾坤宫见了皇后。
皇后乃是大王爷的生母,大王爷和三王爷相争,三王爷一死究竟谁得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皇后当时穿着凤袍坐于主位,妆容精美,可眉目之间略有倦色,不过国母之威仍在。
「肇儿倒是个孝顺的孩子,入住东宫首日,便来向本宫请安。」
元肇行了一礼。
「谢母后夸奖。元肇今日前来是想提醒母后,父皇的寿诞在即,还请母后做好准备,或许来年,如此阖家欢乐的画面,就不会再有了。」
一离开乾坤宫,元肇便叫住我。
「桑梓,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皇后爪牙太多,我……只信你。」
12
先帝五十岁大寿那天,皇宫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繁华之景。
他坐在龙椅上,明黄龙袍着身,却显得颓败不已。
仿佛今日办的不是喜事,而是丧事。
半晌,他举起杯中酒和众人同饮,佳酿刚入喉,皇宫禁军便冲了进来,将大王爷大王妃团团围绕,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元肇施施然拿出了大王爷买通敌军的叛国之罪。
大王爷双眸圆瞪,看着元肇的那双眼睛又震惊又愤然,他走向元肇,正要据理力争,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剑,一剑封喉。
先帝气得浑身颤抖,皇后则声嘶力竭地尖叫。
「元肇!你竟敢杀我儿!!!」
元肇却笑道:「母后,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杀的可不是大王兄,而是叛国的奸贼,难道皇后要为奸贼说话?是不是皇后背后的柳家……也是知情不报。」
此情此景,何等相似。
文武百官个个面色骤变,却又说不出话来。
今日之事,和半年前元束自刎,刘将军府被罚,简直就是依葫芦画瓢!
其中疑惑重重,却又有谁敢解?
毕竟如今还活在世且健全的皇位继承人,只剩下了元肇一人!
就连先帝也无深究之意。
他往龙椅上一靠,闭着眼睛徐徐摆手。
「大王爷勾结敌国,如今太子将其就地正法无过。大王爷府内家眷,一律流放。」
「至于皇后,便在乾坤宫禁足吧。」
……
帝皇大寿匆匆散了,第二日,先帝就召见了元肇。
他比昨夜看上去更加衰老了。
「小七,你大王兄和皇后已得到了该有的惩罚,这件事……便就此过了,如何?」
元肇笑得人畜无害:「自然。」
先帝似松了一口气:「朕这些日愈发有心无力了,监国之事,便交由你吧。」
元肇恭敬谢了先帝恩典,扭头走出大殿,便看着我道:「桑梓,大王府的人,都不能活。」
13
大王府流放家眷,在途中全数被灭口之事很快传回了宫中。
先帝被气得直接晕厥了过去,元肇召来了所有太医,花了一天一夜才把人救醒。
一醒来,先帝就瞪眼看着元肇,但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张开嘴发出的,全是气音。
元肇屏退太医,拍了拍先帝的胸口。
「父皇别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先帝眼睛又瞪大了一些。
「父皇是不是想说,儿臣明明答应了父皇?」
元肇捂嘴轻笑了一声。
「可是父皇啊,您不是也曾答应了我母妃吗?为何您能食言,儿子却不能?」
元肇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
「父皇,你碍于柳家,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愿意为我三王兄说,所以才害得我母妃郁郁寡欢,缠绵病榻,最后含恨而亡。」
「那个时候你可曾想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先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用尽力气想要坐起来,却可怜悲催地办不到。
「父皇,你不还我三王兄清白,你不让我母妃开怀。」
「我来。」
从先帝寝宫离开后,元肇就去了乾坤宫。
得知大王府噩耗的皇后,看到元肇,像个疯婆子一样冲上前来,最后被两个禁军侍卫架住。
元肇果断坐在了主位之上。
「皇后,本宫今日来,是想要和你做个交易。」
「本宫知道,你怒,你悲,你心疼的并非是大王府内眷,而是你的孙子,大王兄的嫡长子。」
「那个孩子的确很讨人喜欢,不过三岁,机灵劲儿本宫瞧着都爱。」
「本宫和你做个交易,你写下罪状,签字画押,告知世人当初你如何诬陷我三王兄,本宫便放了他,如何?」
皇后声嘶力竭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颓然坐在了地上。
「好。」
元肇递给她一把刀,和一块白布 。
皇后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慢慢在白布上写字。
当元肇看到「把三王妃家族的性命握在手里,逼她就范」后,元肇再也忍不住,身体狠狠一抖。
最后,等皇后落款画押,他走到了皇后跟前,在她耳边低喃。
「母后请稍等,稍后本宫就让人把你嫡孙的尸体,送来乾坤宫。」
14
一个月后,元肇登基为帝,扶我坐上了西厂厂公,封我为九千岁。
那日我穿着厂公紫色的袍子,带着官帽站在他面前。
他看着我良久,笑得宛若当年那个,心存侠士梦的少年。
「桑梓,前路漫漫,你会陪朕永远走下去吗?」
我双膝跪地。
「会。」
「即便陛下弃了桑梓,桑梓也不会弃陛下。」
可我到底没能成为元肇一个人的桑梓。
我搬入西厂那日,宴长生出现在了我的房里。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
他除了比记忆里脸色苍白了一些之外,还是那样温润高贵。
可我却浑身冰凉。
宴长生已经很久没给我指派任务了。
为了让我能在西厂扎根,不被人怀疑,他完全断绝了和我之间的联系。
是以,我都差点忘了,我是宴长生锻造的刀。
他拉着我的手,声音清浅如风。
「桑梓,你比我想象中做得更好。」
「桑梓,你还是我的桑梓,对吗?」
我垂着眸,问宴长生,小花好不好?
待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轻声道。
「是,公子,我是公子的桑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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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首富陈家的大少爷驾马惊了我的马儿,害我从马车上跌落,我气得让人给了他二十大板。
陈家大少当晚就发了烧,人没了。
陈家状告我,元肇则说陈家大少有错在先,九千岁处置并无不当,陈家大少病逝乃是意外。
他帮我打发了陈家,却不知道我让人在板子上淬了毒。
陈家大少的马之所以会发疯,也是我让人在暗中用银针射伤了他的马。
半年后,蛮荒派出公主和亲,以此求和。
送亲队伍入皇城当晚,就被人发现全数暴毙宫中。
蛮荒大怒,战事再起。
我安慰元肇,幕后黑手一定会被查出。
但他却不知道,那个人就站在他身边。
又是三个月,我同太傅发生冲突。
我骂他又老又迂腐,他骂我祸国殃民,祸乱陛下之心。
他骂我的话被元肇听到,当晚就辞退了太傅。
还有……
总之如今,我桑梓。
堂堂西厂九千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乃是大元有史以来,地位最高,最受帝皇器重的宦官。
但只有我知道,元肇看我的眼神渐渐变了。
变成了不见深浅的黑潭。
那天晚上,我之所以会借酒消愁,是因为我离宫前元肇问我。
「桑梓,你说,一个人可不可能变得那般彻底?」
我问「陛下何意?」
「桑梓,你未成为九千岁前,事事都为朕考虑周到,谁动的,谁不能动,皆是权谋。」
「可是桑梓,为何你成了九千岁后,倒是莽撞行事了许多?」
「陈家的事,让朕失了财力支持;太傅之事,让朕失了文人之心;还有刘家……」
「桑梓,是你变了,还是你本就如此?又或者……朕从未看清你?」
「桑梓你说,若朕失了所有,你还会如你当初承诺那般,不弃于朕吗?」
我低着头,难过的想哭。
明明坚定的回答,就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一个结果。
「是,陛下。」
「桑梓永不弃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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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围猎很快到了。
为了防止徐邦彦到场,这些日我没少在元肇耳边道「秋日围猎还是挺危险,未满十四岁的就别去了吧」,元肇也每每都直点头,可是没想到这一日,徐邦彦还是出现在了围猎场。
他坐在一匹汗血宝马背上,背后背着弓箭,穿着宝蓝长衫,容貌虽还有些稚嫩,却已是英气十足。
果然不愧是定国侯府的小侯爷。
只可惜……
我没忍住一直盯着他看,直到元肇抬手拉了拉我。
「爱卿,你这是作何?」
我脱口而出:「没事,就觉得好看。」
徐邦彦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耳朵,竟然听到了这话,连忙跑到我跟前,眨眼睛问:「真的?」
一旁的元肇很不满:「有朕好看?」
我嘴更快了:「没。」
元肇点头:「嗯,那就好。」
徐邦彦则说:「切,虚伪。」
我不说话了。
这个对话有点奇怪。
画风逐渐偏移。
元肇又道:「桑梓,你是朕的桑梓,你可不能觉得别的男人比朕好看。哦,女人也不能。」
徐邦彦惊恐地往后退了数步。
我则弯着腰,猛地咳嗽了起来。
咳着咳着有点反胃,差点给咳吐了。
「爱卿身体不适?要不朕找太医看看?」
「不用。」我扶着元肇上马,「今儿秋日围猎,臣要帮陛下拔得头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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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徐邦彦同我和元肇作为一队走在一起。
怎么处置徐邦彦,我早有计划。
这处皇家猎场我也不是没来过,往南走两里地有一个陡坡,我打算找个机会把徐邦彦推下去,然后把他藏起来,让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此,既能保了徐邦彦性命,又能让我给宴长生一个交代。
一切计划都很顺利。
来到陡坡处,我顺利将徐邦彦推了下去,然后做出一副紧张的样子。
「陛下,您和禁军们在这等着,臣下去把小侯爷带回来!」
我说完,急匆匆便要转身,手却突然被元肇握住。
他抿着薄唇看着我,似有些紧张。
「桑梓,你……一定会把邦彦带回来吧?」
「陛下放心!」
「桑梓,定国侯府,就这么一个继承人了。你……」
元肇眼睛有些红。
红得我心都软了。
那一刻我视死如归。
宴长生都被我抛在了脑后。
「陛下,桑梓一定会把小侯爷带回来。」
话落,我扭头狂奔。
这个坡很陡,下方还有一片树林。
昏暗的林子里,我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杂草里的徐邦彦。
我跑过去要拉他,还没靠近,几道黑衣人就从暗处钻了出来。
我拔出腰间长剑,和他们交手不过几招,便是心一冷。
我们都出自同一个师父。
宴长生。
我没想到,宴长生竟然留了后手!
我心中急切,挥剑的动作越来越快,同时朝着上方大吼:「陛下!有刺客!」
周围人的黑衣人也越来越难缠,我难以摆脱,只能朝着徐邦彦的方向靠近。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翩然而落。
他脸上虽然戴着银色面具,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公子……」
宴长生看着我,徐徐拔出长剑。
「桑梓,有一堂课,我还没来得及教你。」
「永远,不要背叛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举起长剑,猛地刺入了徐邦彦的心脏!
「不!」
我眼泪夺眶而出,疯狂朝着徐邦彦跑了过去。
宴长生则头都不回地走了。
可说来也奇怪,剩下的黑衣人动作却慢了几拍,竟然和赶下来的禁卫军交手了。
我顾不上他们,就抱着徐邦彦。
「徐邦彦,你别死啊!你要是死了,元肇会难过!」
徐邦彦却是连应我一声的能力都没了。
这位很有天赋的小侯爷,生命永远停在了十一岁。
我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没能护好他。
不一会儿,打斗停了。
黑衣人们都逃了,元肇立刻下令封山抓人。
命令下达后,他来到了我身边。
我抬头怔怔望着他,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他也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轻声道:「爱卿,这群黑衣人的手法,和你可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