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 第2章 在线阅读
我坐在她的身边，用双手握住母亲的手臂，尽量洋溢出最甜美的笑容冲她摇摇头，说：“不会，妈妈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她抬起手，似乎是想摸摸我的头，但是面上又透露出纠结的情绪，手停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我拉住她停在空中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笑嘻嘻道：“我很喜欢妈妈摸摸我。“
她终于对我绽放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临走之前，我跟母亲约定了，每周都要来看她。我只顾着自己高兴，却从来没注意过我离去时，她眼中的阴霾。
6.
我如约而至，每周都会带着新的玩意儿去见她，那时我已经可以坦坦荡荡地告诉我的家庭教师，即使妈妈不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也会爱着我的妈妈。
我从未想过，她是想利用我，了结自己的生命。
因为我在进房间前会被检查身上带的东西，所以我也猜到了母亲曾有轻生的倾向，她身上锁链都设计了保护层与感应器，母亲但凡对它用力一点，它都会发出警报。
那一天，母亲鬼使神差地对我说，她好久没吃西餐了。
我向她抱怨之前因为用刀叉用不好还被佣人笑话了，那之后我就有点讨厌西餐了。
母亲对我笑得很温柔，她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耐心对我说：“那妈妈教你用好不好？“
“那当然好呀！“我爽快地答应她。
母亲不再看着我，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
为了搜身不被搜出来，我穿了一双金属长靴，将刀叉包好放在鞋底板与鞋跟之间，再用胶水黏好，准备好后，我拿来了让厨房阿姨提前准备的牛排和意面，兴冲冲地跑去见母亲。
我也害怕母亲轻生，所以一直盯着她的动作，但她确实只是手把手地教我使用刀叉，我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
“兹拉—“
“哎呀，太用力了，切到盘子了。“母亲刚从发呆的状态下恢复过来。
我倒是惊讶于她的力气，盘子被她切出一道不算浅的划痕。
她将刀叉放在我的手上，让我一个人试试，我点点头，还是有些笨拙地拿起来，慢慢地切着一份全熟的牛排，切成一个个小块后，我转头对妈妈笑道：“妈妈，你尝尝这边的意面，放了我最喜欢的番茄酱。“
“我也，很喜欢番茄酱。“母亲有点发懵地说着。
我本来很欣喜母亲和我口味一样，但是—
母亲像发疯一样，一边重复喜欢番茄酱，一边用叉子狠狠戳着蘸着番茄酱的意面，我被这一幕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
母亲打碎了盘子，报警器响了起来，外面的人迅速涌入进来，好几个人一下把母亲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母亲本还想喊叫，但身边的人立马拿出一管针给母亲注射进去。
我还听着那些人喃喃道：“怎么会发病，不是去年就治好了吗？“
“或许是番茄酱刺激到她了，不管了，和老爷汇报一下吧。“
“老爷不是一直……好。”那个还打算说下去的人被瞪了一眼，他立马吞下话，只应了一声。
7.
随后我也被保镖抱走，我趴在保镖的背上一直望着母亲被按在床上的模样，直到看不见才慢慢啜泣起来，这次的事，是因为我才发生的。
母亲从她的父母去世后便很害怕血，症状还越来越严重，直到去年，父亲不知道做了什么，母亲的病一下好了，可是今天却突然发作了。
奶妈说我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没有关系，没有人会怪罪我，可我后面几天再也没见过那天帮我准备西餐的阿姨，他们只是将我的错怪罪到了别人的身上，我很自责。
在我不去看母亲的日子里，依然有大事件爆发了。
母亲在盘子碎掉的时候，捡起了一块碎片，藏在了身上，但因为刚出事的那几天被管控得很严，她没有机会下手，所以她等待了很久。
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她刚被打完针，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火速拿起碎片往自己脖子狠狠一抹，那个能用餐具刀在盘子上划出裂痕的母亲，对自己也十分狠毒。
那时我的父亲正好在陪我看纪录片，他以奔雷之势跑向那个我也走了很多遍的通道，我便也知道母亲肯定出事了，提起长长的睡裙，光脚就跟着父亲跑，就算跟不上父亲的脚步，我的焦急之心也不比他少。
穿过长长的通道，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鲜血，父亲后知后觉地转身抱起我，按住我的头，不让我看到这种场景。
“爸爸，地上的是妈妈的血吗？”我忍不住浑身发颤。
父亲却很淡定地告诉我：“不是血，是番茄酱，妈妈把番茄酱的瓶子打碎了。”
父亲骗人，明明空气中充斥地满是那天晚上我从他身上闻到的腥味。可是我不想反驳他，因为我也希望，地上的只是番茄酱。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害怕着任何人告诉我关于母亲的消息，不想和任何人交流，听不进老师的课，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是我害了母亲，害了厨房的阿姨，害了爸爸，做错一件事，竟然会牵连到这么多人。
我多么的后悔，后悔那一天，听信了母亲的话，什么不怪我，明明就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注意到她轻生的想法，没有注意到，她在和我一起的时间，甚至没有喊过我一声妞妞，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地以为她会为了我好好活着。
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父亲端着吃食进了我的房间，平时意气风发的他，现在变得好憔悴，乱糟糟的头发与胡茬，眼下还有好重的黑眼圈，一点也不帅气。
“玩绝食？”父亲挑了挑眉，声音嘶哑。
我抱着自己的双膝，就这么看着他，想说自己不是，但行为又确实是这样。
父亲将吃食放在我的床边，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他很少对我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他的语气带着责怪与无奈:“你和你妈真是亲母女，一样的胆小，逃避问题，还总是那么……懦弱。”
我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至少我没有她那么任性，转而抬头看着父亲，急切问道：“妈妈她没事了吗？”
我爸用手指指向床边的吃的，我懂了他的意思，其实他不说我也快坚持不住了，只是这种事我肯定不好意思说出来，吃相说得上是狼吞虎咽。
“嗯…吃相这一点可能更像我。”父亲皱着眉看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我真想跟他解释我平时吃饭不是这样的。
在吃饭的过程中我也猜到母亲没事了，不然以父亲的性格，现在八成是大屠杀时刻。
他在我吃完后牵着我的手来到了母亲的病房，她是醒着的。
母亲和我初识时，她陌生的眼神刺伤我，现在，她却总是以那种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我，可我更难过了。
父亲将我带到她床畔，柔声说：“你说想见她，所以我带她来了。”
母亲伸出一只手来，眼神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刻都要温柔，我本不想接的，可是那样，她就太可怜了。
“对不起……”她似乎想称呼我的名字，但好像还是开不了那个口。
之前压抑的情绪好像在听到她说对不起的瞬间爆发了，我仰天大声哭了起来，不停地抽泣着，他们两人一个用着手擦去我的眼泪，一个抽出纸帮我擤去鼻涕。
后面我被父亲抱在怀里，因为哭了太久，说话还一顿一顿的。
“爸爸，妈妈，以后要和平相处。“我算是趁人之危，立马提出了他们在这时会答应我的要求。
“还有，能不能，给我改个名字呀？”
他两一下愣住了。
8.
我有点心虚，抬头看了下他们两人的反应又马上低下头，小声说：“你看，妈妈不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那就叫星星吧。“妈妈捏了捏我的小手。
父亲怔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捏了捏我的脸蛋，喊了我一声，小星星。
我得到这个名字后高兴坏了，一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就跟奶妈分享这个好消息。
奶妈也十分欣喜地夸赞我：“小星星真厉害，帮助爸爸妈妈和好了，以后老爷是太阳，夫人是月亮，你是他们的小星星。“
“妈妈是月亮？“我疑惑地问。
“欸，我没告诉你你母亲的名字么？她叫卓月，卓越的卓，月亮的月。“奶妈这么告诉我。
我嘿嘿笑了起来，原来我是他们的小星星呀。
我每天都和父亲去看望母亲，也与私人医生熟了起来。
我天天不是缠着母亲就是缠着私人医生问他母亲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医生姓夏，是一个比奶妈还要温和的人，我想起老师说过的温润如玉这个词，我觉得这个词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夏医生会在父亲走后，母亲睡着的时候为我讲故事，各种各样的红色英雄故事，本来我是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的，可是夏医生实在是太专业了，他讲得绘声绘色的，故事情节也总是吊人胃口，害得我每天都盼着听他讲故事的时间。
父亲好像也对夏老师的故事很感兴趣，好几次我都从门口看到父亲直勾勾地盯着夏老师看。
度过了一个愉快的秋天后，母亲提议我们一起去欧洲一个国家度假，刚好可以去那边体验圣诞节，她像小鸟一样依偎在父亲怀中，畅谈着两人小时候共度的美好时光。
他们说我们会一起装饰一棵圣诞树，然后在圣诞树的顶端由我来装上那颗星星。我们会做一个放了很多水果和饼干的奶油蛋糕，插上圣诞蜡烛，最后我们三个人可以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听着壁炉中火焰烧着木炭的滋滋响声，迷迷糊糊地睡着。第二天我就会在圣诞袜里找到圣诞老人给我的礼物。
光是听，我就已经雀跃不已了，我立马就跟奶妈，我的家庭教师和夏医生分享了我要和父母进行家庭旅游的计划，他们都为我感到高兴。
日子从我用手指模仿的小人脚下快速溜走，出发那一天，我与奶妈分别，那还是我第一次与奶妈分开，她从小就一直陪伴着我，想到这几天她不在我身边，我好舍不得她。
“小星星要在那边玩的开心，奶妈也会为你准备圣诞礼物的。“奶妈蹲下身抱抱我。
我早就知道了，奶妈最近在给我织漂亮的小兔子围巾，红白相间的，她总会在冬天送我她亲手做的纺织品。
但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点点头，我撅起嘴跟她说：“那奶妈要想我，我也会每天想奶妈的，会给你准备礼物。“
奶妈脸上浮现出一个和蔼的笑，眼睛弯弯的像月亮，鱼尾纹也深深刻在她的眼尾。
下机场的那一晚，下雪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雪，父母跟我说这是今年的初雪，我们的运气可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