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卿与陈北征两人骑马走了至少一个时辰左右才赶到赌场,位置实在是太偏了,若不是张少卿没带随从,也没带利器,估计陈北征都得心思这老头是不是想找个荒郊野外害了自己。
陈北征准备的赌资不算多,正好一百两,当然了,这也是张少卿没好意思多拿,怎么说他也是个长辈吗,还是要些脸面的。
在明末期间,一百两对普通百姓来说恐怕是个天文数字,不过对官至二品的兵部尚书来说,那就是小意思了。
赌场门口处。
张少卿撸起袖子豪迈的说道:“进了这扇门,不要显露你我的身份,咱们是来消遣玩乐的,我不想惹出麻烦来,可否明白啊小侄。”
“小侄明白,绝不多嘴。”陈北征兴趣不大的点了点头反问道:“伯父您怎么说怎么是,小侄陪您,银子不够,小侄回去取便是了。”
张少卿满意的点了点头拍打这陈北征的肩膀:“你可比你爹大方多了,当年我多吃了他一口饼而已,他就打了我个五眼青,对了,进了这屋别伯父伯父的,这里的人习惯叫我老张,你也跟着这么叫吧!”
“这未免太失礼了,小侄不敢。”陈北征眉宇之间乍现厌恶之色,觉得张少卿简直就是个疯子,若不是他真穿了官服,陈北征是死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人能做到兵部尚书的位置,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少卿仰着头摆了摆手,语气十分坚决的说道:“就这么叫了,我是长辈,我做主。”
“好吧,伯……老张。”陈北征奉承的笑了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外面是人烟稀少,可屋内确实顶热闹了,用人山人海来评价也不足为过,简直就是人挤人啊!
赌徒们红着眼睛在牌桌上博弈,输没了的人在一旁看着热闹怂恿这赢了钱的别走。
赌场二楼处还有不少衣着暴露的女人在招揽这风花之事,想多赚些银子。
总之是顶热闹了,这种环境对陈北征而言……嗯……非常喜欢!
张少卿的赌运非常差,几乎是出手必折,陈北征看了几场后就失去了兴趣,而是自顾自的在赌场内转了起来,看会热闹。
多说也就半个时辰吧,张少卿就输了个精光,分文不剩,并且还把两人的马给压了下来,当做最后一把的赌注。
“老张你这运气也太差了,看的我都眼珠子疼。”
“哈哈,老张是大财主,这百八十两银子人家不在乎,是不是啊老张。”
“呦,老张你又来了,又输个精光,你这倒霉鬼的称号还真不是白来的。”
“老张听说你有八个媳妇,各个貌美如花,真的假的,带来让我们看看啊,我就觉得你是在说大话。”
期间有不少人跟张少卿打招呼,从言语之间也可以听的出来,这些人绝对不知道张少卿的真实身份,不然绝对不敢言语之间这么放肆。
张少卿赌的头顶都冒这青烟,脑门上挂这汗珠,也不理会这些旁人说什么,扭头看着陈北征问道:“你说压大还是压小,今天真是邪门了,比往常运气还差,一把都没赢过,真是头疼!”
陈北征摆了摆手笑着称道:“无妨,若是伯……老张你还有兴趣,我回去取银子便是的。”
“压大,一把老子就翻本了。”张少卿红着眼睛指向赌桌,此时的状态就跟其他赌徒一模一样,那眼神,那神态,换了谁都不会想到此人就是大明朝的兵部尚书。
没任何的意外,这一把张少卿又是输了。
“哎呦。”张少卿一拍脑门懊悔的说道:“这下惨了,马都没了!”
这时,旁边的一名汉子赌徒手里抓这银子呲牙一笑:“老张不是我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赌的这么凶,又没钱了吧,老子这里有,你家里有八位美若天仙的夫人是不是真的啊,你都这般岁数了,肯定也心有余力不足了,不如卖给我把,我许你银子,你说多少,我就给多少。”
这话不是玩笑话,而是讽刺,侮辱。
只见张少卿瞪着眼睛如同地痞流氓一般的推搡了汉子一把,扯着嗓子喊道:“狗~杂~种,竟敢跟我老张如此讲话,看拳!”
话音刚落,张少卿一拳就闷在了汉子的左眼上,随即又是一脚正中汉子胸口。
出手利索,动作生猛,怕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都比不上。
汉子也不是吃亏的人,挨了一拳一脚后迅速反击,这陈北征就不能看着了,跟着也加入了战局。
在现代,陈北征怎么说也是个军人,格斗自然是必学科目,打架肯定是强项,至于上次被李阔一脚踹翻,那纯属是当时不在状态。
“敢打我伯父,老子弄死你。”陈北征仗着自己年轻力壮,直接骑在汉子身上,左右开弓,大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的落在汉子身上,打的汉子嗷嗷直叫。
才刚刚占大便宜不久,汉子的同伙就出现了,足足有七八个人。
陈北征是不惧,可奈何张少卿已经上了年纪,这种打法他怎么可能吃的消,而且陈北征也不敢自己冲的太猛,一味的护着张少卿,这就变的有些分身乏术。
最终,两人挨了一顿拳脚被里面管事的撵了出来,狼狈到了极致。
就在二人互相搀扶起身时,领头汉子还大摇大摆的牵走了两人的马匹,对两人又是恶语威胁了一番。
陈北征何时何地受过这气啊,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冲着张少卿说道:“伯父我们现在回去叫人,给这赌场直接掀了,把刚才伤我们那几个人全部抓起来。”
张少卿扑打了一番身上的灰尘摆了摆手:“叫什么人啊,传出去多丢人,此事我会处理,你不用过问了,竟然敢打我,我肯定收拾他们。”
“那今晚就这么算了?”陈北征气呼呼的反问道:“我们二人被这般欺辱,还等什么啊,回去叫人过来就是了啊!”
张少卿皱着眉毛猛的一回头,手指顶在陈北征的胸口:“你这孩子怎么还玩不起了呢,我们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来玩的,你还指望这谁都惯着你?”
说到这里,张少卿又变身了,变的严肃认真起来,气场也随之乍现,一股威严之气油然而生。
陈北征无语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听伯父的,小侄认了。”
“刚才拼命护着我的样子倒有些像你爹和我当年与人打架,那时我身手不好,他就总护着我,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张少卿身子到是硬朗,挨了一顿毒打后竟然没什么事,只是略微的咳嗦了几下。
从初次见面再到刚才所受毒打,陈北征对张少卿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认为此人就是个疯子,脑子肯定是受过重击,不正常。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张少卿有些累了,喘着粗气说道:“休息一会吧,我脚力跟你这年轻人比不了。”
陈北征身子停顿了一下后叹了口气:“伯父我背这您吧!”
话音落,陈北征也不管张少卿愿不愿意,直接强制性的给张少卿背了起来。
当然了,这跟尊老爱幼一点关系没有,现在陈北征是很讨厌张少卿的,这么做完全是看在陈万合的面子上,怎么说也是多年故交。
“北征啊,是不是觉得伯父有些疯癫啊?”张少卿趴在陈北征背上嬉笑一声。
陈北征口是心非的回道:“没有,小侄不敢。”
“这不是疯癫,这是至情至圣,等你当了官,做的久了,就会明白,这份疯癫是有多难得。”张少卿莫名的感慨了起来:“遥想当年我和你爹一起建功立业驰骋疆场时,那是何等的豪情万丈,喝最烈的酒,骑最野的马,日子多么逍遥快活,你伯父我想不开,为了功名利禄弃军从政,当了官,以为可以龙入大海,凤傲九天,可谁知,却是给自己关在了笼子里面,这一关,就是十几年,现在想想,还是你爹聪明,太聪明了,简直是聪明绝顶。”
“我爹哪有伯父您的志向,还是伯父您技高一筹,我爹没出息的。”陈北征随口奉承了一句,完全没心情跟疯子张少卿聊下去。
张少卿沉思半晌后突然又说道:“为什么突然想做官?在辽东当个纨绔子弟不好吗?”
陈北征脚步稍作停顿,双手用力往上提了提张少卿身子随后笑道:“我不想做一个被人欺负了就回家叫老子帮忙出气的孩子,我想凭自己的本事活在这个世上,遇不平之事,不公之事,由心处理,还这天下一丝正气。”
张少卿没搭话,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哈哈,伯父莫要笑我。”陈北征见话唠张少卿突然不说话了,不由自主的跟着补充了一句,以免尴尬。
“什么东西,粘乎乎的。”陈北征身子一抖独自又唠叨了一句。
殊不知,那粘乎乎的东西其实是张少卿的泪水。
何故呢?
因为陈北征此时说的话,正如张少卿当年为官时跟自己说的话一模一样,只不过在为官的这些岁月中,他早就麻木了,也忘记了自己当初的理想。
看见此时的陈北征就如同看见了当年那个要立不世之功的自己,这如何能不动容?
“伯父不会笑你,若你真有此愿,那伯父定当全力助你,让这天下不平之事,不公之事,少上几件,浩然正气多上几分。”
这话,张少卿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里念叨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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