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口,宋清浅就后悔了。
盛瑾瑜的笑意在她眼前渐渐变大变得灿烂,他似乎因为自己说出来的这两个字心情格外愉悦起来,但说出来的话落在宋清浅耳里更像是审判落下的刀子:“情诗?你自己写的么?心意自然是最重要的,我都喜欢,背给我听听?”
宋清浅背不出来。
也笑不出来。
她跪坐在这里,眼神越发像可怜巴巴的落水狗。
憋了半响,憋出一句“君如天上月,我是地下渠。”
她承认盛瑾瑜笑起来格外好看,弯起来的眼角轮廓的确像极了天上的月亮般。
但这一瞬间,她只听出了盛瑾瑜拼命克制的嘲笑。
他应该觉得自己很蠢。
编瞎话的水平极差,肚子里的墨水甚少。
给她机会背首情诗蒙混过关,她也是不中用的。
笑得够了,宋清浅甚至能看见盛瑾瑜眼眶里亮晶晶的光,他的笑意戛然而止,让这空荡荡又静谧的房间里瞬间恢复了死寂。
本以为盛瑾瑜这回怎么也不可能放过自己了,但宋清浅的脑袋里,却半点想象不出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处。
她低垂着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小可怜,完全不知道盛瑾瑜落在她小圆脑袋瓜上的视线,尽透着无奈。
半响后,宋清浅抠着指甲盖的手,被弯下身来的盛瑾瑜握住了。
她猛地抬头,跟盛瑾瑜面对面触上视线,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楚的看见盛瑾瑜又长又密像扇子一样半垂着的眼睫毛,近到她再稍稍撅一撅嘴,就能亲到盛瑾瑜粉嫩又浅薄的唇。
宋清浅屏住呼吸,控制不住自己的脸红了。
但盛瑾瑜显然只是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见宋清浅站得颤颤巍巍,小脸皱成一团,还颇为亲和的给她揉了揉膝盖:“既然情诗写的不好,便多学一学就是,明儿起我送一套诗集给你,你认真读一读,选一首你觉得最好的再抄送给我,如何?”
宋清浅背手站着,只剩下点得干脆的小脑袋瓜还能正常动了。
被盛瑾瑜传来的轿子载回宫宇的路上,宋清浅忍不住撩起帘子,回头去看早已经在夜色里瞧不清轮廓的御金殿。
望着朦胧成一片的烛火,宋清浅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她进宫有半月了。
如要准确说来。
是四年零二十五日。
上一回看见盛瑾瑜,他穿着浴血的铠甲,握着砍得卷了刃的长剑,冰冷嗜血的眼眸只在她身上落了片刻,果断的一句话定了她的结局:“关押起来,听候发落。”
现在闭上眼睛,宋清浅还能清楚的想起他的背影。
也能想起他总对自己笑意盈盈的漂亮脸蛋,以及那双冻得人骨头都发疼的眼睛。
她一直以为,皇上待她宽容,宠溺,甚至到纵容的地步,是因为真心的喜欢过她,心悦着她。
直到建安烽烟四起,宋氏谋逆罪名落下,鲜血洒满城墙,宋清浅才知道盛瑾瑜一直以来看待自己,不过人质二字。
她怕疼,怕受辱,怕委屈,更怕面对。
所以懦弱的她唯一一次勇敢,是选择了自尽,留给自己最后一点体面。
黑暗袭来的时候,宋清浅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再次睁眼的瞬间,她才明白那不过是个开始。
昌兴五年的夏日。
她再次踏进皇城,做了盛瑾瑜的贵妃。
这一次,她得赶在家族举兵造反之前,拯救自己和家人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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