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亥只当叶赫嬷嬷恨透了富察,故意这样栽赃,谁知她声音更大:“这个人人皆知,他是戚准的儿子,戚准死后,她才带着儿子改嫁大汗,她的身子怎么能跟你们这样的黄花姑娘比!”
孟古咳嗽的更加剧烈,指着嬷嬷说“你要是恨不得我死,你就再大点声嚷嚷,叫她听见,叫大汗也听见!”
嬷嬷吓得赶紧捂了嘴,跪倒在地,这时早有一个侍女,从门边溜了出去,跑到富察福晋那里学话。
阿巴亥满心惆怅,怏怏不乐地去了富察福晋那里!
富察那里早就在门口架起了一个火盆,阿巴亥到得屋外,却入不得内,一脸错愕看着那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盆,它足足有三尺多圆,火噼里啪啦烧着窜起一人多高。
富察氏站在门边,手里提着一把弓,对她说:“小福晋,你不是正室,婚礼也简陋许多。这劝性之礼本是婆婆应当准备的,只是我们的婆婆早已不在人世,我就代她给你操办了!你请抱火盆吧!”
“劝性”也叫憋性,一般是迎送亲队伍到男方家的大门前,暂不让新娘下喜轿,送一盆火与她取暖,意思是扳一扳新娘当姑娘时的脾气,使婚后的生活更美满。
阿巴亥气得脸色发紫,这哪里是劝性,分明是要命,她大声说:“你再大也与我们是同辈,不是婆婆!”
富察氏被呛得绷住脸:“我们满洲的习俗新郎要向你射三箭,恐怕你也没受用吧?”
她慢吞吞地拈弓搭箭,瞄准了阿巴亥。
她本意是要吓唬一下这个年少气盛的小姑娘,来个下马威,让她以后乖乖服气,不曾想面前这个小小年纪的女孩,眼神中却毫无惧色。
阿巴亥恶狠狠地盯着富察,将一领貂绒披风置于地上:“你也不是丈夫!无权向我射箭!这是小女娘家送给福晋的见面礼,请收下!”
说毕,阿巴亥施了个礼转身就走。
富察氏对人下令:“伺候大汗之前,验明她是不是处子!”
阿巴亥回过头去,反唇相讥:“与大汗的时候你都不是处子,有什么权利管别人!”
然而,她不由心中大惊,富察氏居然知道她还没有伺候大汗。
而另一边,富察氏已脸色铁青,全无人色,心内暗暗腾起杀机。
阿巴亥又逐个宫中送去披风,少不得胡叙家常。回到宫中时,天已黄昏,阿巴亥的丫头们蹲在屋外哭泣,不断有衣服被褥被从屋中扔出,五颜六色在门外堆起。
阿巴亥吃惊地问:“这是怎么了?”
嬷嬷看到她回来连忙起身拉住:“富察福晋的大帐里丢了珊瑚珠,她正派人在我们这儿搜呢!”
“我们谁偷她的了,她凭什么搜咱们?”阿巴亥冲进帐来,果然看到一个嬷嬷带着三个女婢翻箱倒柜,掀床揭褥。
“你们住手!我没有偷你们福晋的东西,你们不能乱动我的东西!”阿巴亥喊道。
“偷没偷,老奴要奉命搜了才知道!”那个嬷嬷冷笑着说。
这时老嬷嬷又伸手从枕下抓出一串珊瑚念珠:“这不是我们的珠子吗?快去叫福晋来!”
富察福晋很来到,她骂道:“贱婢,你嘴上说去给我送礼,实则以贱换贵偷了我的珊瑚念珠!”
“这,这,”阿巴亥一时语塞,忽然想起努尔哈赤手里的念珠:“这不是你的,是大汗的,是大汗留在这儿的!”
“你给我好好看看,这可是大汗的珊瑚?”说完,将那珊瑚串珠丢到她手上,她拿起细看,见佛头下挂了一个玉坠,上刻满文“富察”二字,阿巴亥完全懵了,不知如何出现这样的状况。
“想是大汗错拿了你的!”阿巴亥自有她的机智,已知富察有意陷害她,她深知努尔哈赤手不离珠,必然是带走了,如此一说,正好等努尔哈赤回来对证。
“你还狡辩,大汗的在这里不是?”富察氏从桌上的铜镜边拿起另一串珠子,举到阿巴亥面前,原来当夜阿巴亥刺杀努尔哈赤,争执之中,努尔哈赤早将珊瑚珠丢到一边。
阿巴亥细看之下,努尔哈赤的珠子与富察的几乎毫无二致,只是玉坠的刻文为“爱新觉罗”,这是当年努尔哈赤为了娶富察氏,挑选上好的材料,命内务部打造的,一人一串,以示永好。
富察氏拿这串珠子做文章,陷害阿巴亥之余,还可以炫耀与努尔哈赤的感情,宣示主权,叫人不要看不起她这个半老徐娘。
阿巴亥像泄了气的皮球……
“把这贱人给我拖走,家法伺候,看她认不认!”富察怒喝。
富察的嬷嬷和丫头们一起上来拖着阿巴亥的两只胳膊向外走,额齐嬷嬷在后面哭喊追来,阿巴亥心知此去凶多吉少,大哭大叫:“大福晋!大福晋救我!我是冤枉的!”
额齐嬷嬷仿佛得到提示,跑去叫大福晋的宫门,富察的丫头意欲阻拦,富察氏轻蔑地说:“不防,由她!”。
孟古因体弱多病,已早早睡下,听到哭喊声,叫嬷嬷拿衣服穿起来,说来,她今年也才27岁,但已华发初上。
自从嫁过来就没有过顺心日子。她娘家是叶赫部首领家族,父亲早死,大哥宰桑和二哥纳林布禄继承贝勒之位,满心以为努尔哈赤娶了妹妹会多多割让地盘给自己,因此在建州部边缘多有侵占,谁知努尔哈赤寸土不让,以牙还牙,还不断发展壮大。
两位哥哥又生气,又嫉妒,一直找机会寻伺攻打努尔哈赤。
前年,他们联合了九个女真和蒙古科尔沁的部落一起攻打努尔哈赤,阿巴亥的叔叔也在此列,意图一举消灭努尔哈赤的建州部,结果以大败告终。叶赫求和,努尔哈赤同意友好相处……
但是,叶赫的讲和只是缓兵之计,之后他们又不断攻打建州。
每次进攻都失败,每次失败都厚着脸乞求和解,每次和解后再联合人来打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被他挠蹭得忍无可忍,一腔暗火都冲向了孟古,努尔哈赤是谦谦君子,自然不能拿女人发脾气,但是他却是连看也不想看孟古一眼。
两三年了,人老珠黄的富察氏三天两头还得一次雨露,她却再没被宠幸一回。
她深知自己生存的艰辛,独子皇太极眼看长大,努尔哈赤每次出征叶赫,都让十岁的皇太极做先锋,这即是一种态度和立场的宣示,也是一种试探。
稍有不慎,自己和儿子都将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