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第3章 在线阅读
5
从那天后，我好长时间没看到傅沉了，快半个月了。
他早出晚归，我睡了他才回来，我醒了他已经走了。
许佳佳也搬出去了，那天后就搬走了。
累积到十五天我没见到他，我给他发了条短信【今晚早点回来，我有事和你说】
晚上，我吩咐王嫂做了一桌子家常菜。
他走进来，冷冰的神色融化了些许，似乎不明白这是干什么。
“坐。”
等他坐下，我也不绕弯子，“吃完这顿饭我们就结束。”
他猛的看向我，我喝了口水，“我可以将你和许佳佳送出国，天大地大，随便挑地方，就当这些年我的补偿。”
“不用太高兴。”
我刚说完，他手里的酒杯应声而碎。
男人猩红的眼眸震颤，死死盯着我。手中鲜血坠落，砸在白盘子里。
“嗡。”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死寂。
我看过去，是王秘书的电话，他不接，我伸手接了，按了免提。
“傅先生，新项目已经紧急召回了，停止了运行。今晚有个饭局，您还参加吗？”
许久，他看着我，开口，“推到明天。”
声音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谈生意的时候他很像傅沉。
年轻的总裁运筹帷幄，冷静又沉稳。
从电话里我不难听出，公司新项目出了点问题，这些天他没日没夜的在忙这个。
我咬咬唇，倒是有些吃惊，还以为他在许佳佳那。
“傅先生，您已经很久没休息了，您这样夫人也会担心的。”
他嗤笑了声，很轻，“明天我要看到新的策划案。”
“是。”
电话挂掉，房子里重新安静。
我在想用什么来掩饰尴尬，我以为他忙着在外面养许佳佳。
不过，也无所谓，迟早要结束。
“欣欣，你一个人难以支撑这么大的公司。”
话题转的太快，我愣了下，“是。”
实事求是，我没那个本事。
“我帮你管公司，交换，你不许不要我。”
低沉的嗓音染上颤抖，他右手捏紧，鲜血不停的流。
心被割了下似的，我拉过他的右手，用毛巾按住。
“为什么？”
我给的条件不错。
仁至义尽，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明显吗？”他牵唇望着我，“我爱你。”
我下意识反驳，“你不爱我，你的记忆爱我，你误会了。”
“你说是就是吧。”
他没和我争论，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你不喜欢糖葫芦？”
他指了下自己的头，“我记得你喜欢。”
无力又讽刺，属于别人的记忆告诉他，我喜欢什么。
我摇头，我喜欢吃糖葫芦的。
“可你不要糖葫芦，也不要我。因为我不是他？”
像是疑问又像是确定，我没说话。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今晚闹的原因我自己都觉得幼稚。
“你，你和她不清不楚，不怪我误会。”
我嘟囔着坐进他怀里，语气酸溜溜。
“我想你吃醋。”
他声音很轻，垂下视线，“只有欣欣吃醋的时候，我才感觉你爱我。你爱的是我。”
在办公室里，他看到我才去撩拨女秘书。
酒吧那次，其实只是他忙完工作，想我，才让小弟给我打电话。
他没喝多，也没和许佳佳鬼混，想和我多说说话罢了。
他一个个解释，一个个说。
我昂头堵住他的唇，我很少主动亲他，几乎从来没有。
心里酸酸的。
他愣了良久，抱紧我，“以后不会了欣欣，你别不要我。”
6
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是大家对我的评价。
因为我成为傅沉的永远，他承认的夫人，他爱的人，他出席活动唯一的女伴。
在公司毫不避讳的半跪为我处理脚伤，黏着我，日日送我惊喜。
我给了广大舔狗一个希望，简直就是给舔狗这个职业打广告。
“裴小姐，试验……失败了。”
我看着天空中飘来飘去的云朵，像只小狗，许久闭眼嗯了声，“辛苦了，暂时停下吧，缓缓再继续。”
第十次了，基因实验又失败。
挂断电话，我握紧手机。
又失败了。
他的到来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我开始命人不停地研究。
我知道现代的科技发展很快，但之前我从未考虑过克隆傅沉。
可是他被送来了，于是我想要一个傅沉。
完全一样的傅沉。
我在尝试使用DNA排列，想要克隆出和傅沉DNA完全相同的人。
只是基因计划一直失败，所以我才包容他胡闹。
现在我突然有些迷茫。
要不然到此为止，就到这吧。
他也是傅沉，我最近还挺习惯他的。
何必呢。
“欣欣。”
门口，他从车上下来，快步过来一把抱起我。
我呀了声收回思绪，被他颠了下，抱稳。
“宝贝，想我了吗？”
“你早上刚走，这才中午。”
他去公司才四五个小时，哪有人这么快就想他。
“可是我想你了。”
他的情话信手捏来。
我望向他的眼睛，傅沉的眼睛。
傅沉是个混血，所以眼睛有些偏棕色，在阳光下温柔。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眼睛是黑的，黑得透彻，黑得不参杂任何杂色。
像小狗。
平心而论，他和傅沉一点不像。
那我为什么留下他，这些日子和他沉溺。
到底是谁在骗谁，谁骗了我，我又骗着谁。
我闭上眼，堵住眼眶里的温热。
说，“我也想你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他工作忙，但再忙也会晚上7点前回家，过来亲亲我，吃晚饭。
即便吃完饭后，他就不得不去书房忙工作。
冬天过去了，入春了，天气暖和起来。
“欣欣，基因计划十一？这是什么？”
我站在阳台上吹吹冷风，听到身后他奇怪的问。
转头，我立刻夺过，扔进抽屉里，“想知道我们生出来的小孩是什么。”
“真的吗？”
男人眼神一瞬放光，声音颤抖，几次才说出口，“你愿意要个孩子？”
我慢吞嗯了声，不敢看他明亮欢喜的眼睛。
走到床边躺下，“睡吧，不早了。”
“欣欣。”
他始终盯着我，高兴又激动，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快睡觉啦。”
“好。”
床头灯关掉，房间陷入黑暗，我躺下被他拉近怀里。
热乎乎的，我嫌弃的推开他的脑袋，他又抱上来，闭着眼笑了声。
我没再动，看着他，轻轻摸摸他的头。
前天负责人告诉我，技术更新了，提高了成功的可能性。
但，我暂时没有继续计划。
今晚，他好高兴，听到我说起我们孩子的时候。
那片刻真诚的喜悦，我甚至开始不敢辜负。
他很爱我，即便我们都不知道是因为傅沉的记忆，还是他自己的心。
“喂，我们要个孩子吧。”
黑暗中，我睁开眼。
我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喂，好像是最好的称呼。
“欣欣？”
男人打开床头灯，看向我，眼神不敢置信，“现在？”
“干嘛，不想啊，不想就算了。”
话尾音未落，他猛的吻上我。
大手撑住我的后颈，将我按进怀里，像是掠夺到珍宝的饿狼。
我被动的附和他，曾很多次我们濒临防线，但没有突破。
这一次，我冲动了。
扯开男人的衣服，我关掉床头灯，他的五官藏进黑暗中。
他的大手钻入衣服，掐住我的腰。
“欣欣。”
男人低沉喑哑的笑声突兀在耳边响起，我被他吻的昏昏沉沉，闷嗯了声。
感觉到他咬磨着我的耳垂，时轻时重。
“我爱你。”
他日日说，恨不得每个小时都说爱我。
“欣欣还小，怀孕的话肚子会变成圆滚滚的，要十个月呢。生孩子会很疼很疼很疼，在医院住很久。”
我怀疑他在胡说八道，但我没有证据。
谁家男人在床上，会说这些？？
“烦死了，睡觉。”
刚刚那一瞬的上头退散，我从他身上翻下来，气呼呼的睡觉。
感觉到他从身后抱住我，低低的笑，亲亲我的脖子和耳垂。
7
最近他工作忙，没太多时间陪我。每次出差回来都给我带礼物，试图‘色诱’我。
而我们一直没有突破最后防线。
“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气的恨不得将他扔掉，他主动挑逗我，又不肯做。
他每次都笑，抱着我不停的亲，哄我别生气。
好像这样逗弄我很有趣似的。
“欣欣，我们去海边玩吧。”
“不去！”
“去吧，我们还没一起出去玩过，走吧。”
我勉为其难答应了，我喜欢大海，大海总让人感觉很放松，宽阔的能包容下所有情绪。
所以我留学的那几年，傅沉在海边买了套房子，我们经常晚上去海边散步。
傅沉的记忆在他脑海里。
天气暖和了，夏天要来了。
中午我躺在躺椅上，海风铺面，吹散我的长发。
“裴小姐，明天有基因方面的专家来研究室，您要和他们见一面吗？说不定有突破。”
“好。”
我没有犹豫的答应，挂掉电话。
如果、如果真的能有一模一样的他……
等他从沙滩那走过来，我开口，“我们明天回去吧，这里太热了。”
他手心里捧着只小螃蟹，似乎要给我看，笑容洋溢在脸上。
到嘴边的话停住，嗯了声，将小螃蟹放走。
随手在身上擦擦手，我咝了声。
这可不是傅沉的习惯。
心里好像好笑更多，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欣欣，等会我走到那里，你再打开。”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给我，伸手远远的一指，大海的方向。
“这是什么？”
我享受着椰子水，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幺蛾子。
要是他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求婚，我就把他咬碎吃了！
“欣欣。”
他凑近亲了我一口，似乎想亲我的唇，但落在了我额头。
“我爱你。”
他天天都这么说，我爱你这三个字都变得便宜了。
大手揉揉我的头发，“哎呀，我的发型，烦死了。”
惹恼我，他笑了，挥挥手往远处跑。
我用手遮挡太阳，看他走向大海。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被海水浸没。
我手中的椰子猛的掀翻在地，站起。
周围有人感觉到了，在尖叫，有救生员冲过去。
想到他塞给我的那张纸，我立刻去摸口袋。手颤抖到打不开，我几番挣扎才摊开。
纸上写着很简短的话，只有几句。
【欣欣，我爱你，所以不给你添麻烦了，你也在烦恼怎么处理我吧。但我有点想知道，你会杀了我吗？】
【像我这样的东西，有下辈子吗？如果有，我要在傅沉前遇到你】
落款他好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涂黑了，我看不出是什么字。
所以，他已经打定好主意，今天............在这死？
我没想到他会用这样惨烈的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是克隆人，但我尊重他作为人的意愿。
无数次征求过他的意见，他愿意留下，我才将他当成替身。
眼前发白，原来他知道我在尝试使用DNA排列。
他知道，我想要克隆出和傅沉DNA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他知道，我始终在继续那个项目。
他知道，我说想要个孩子是骗他的。
我承认我很自私，不确定能不能克隆出来，所以暂时没放弃他。
一边骗他，一边沉溺于他。
拧巴又纠结。
救生员在找他，海里杂乱一片。
我脑袋空白，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许久才将他拉出水面。
他躺在沙滩上，脸色苍白，黑发湿漉漉的，身上的白衬衫透湿。
我一步步挪过去，脚踩在滚烫的沙滩上。
他安静的躺在地上，黑发被打湿，脸色那样苍白。
“裴小姐，抢救吗？”
“不用了。”
我缓缓跪下，扶他吐出口中的水。
俯身去听他的胸腔，往日热烈的跳动，此刻寂静，用鼻尖测他的呼吸。
我抱起他的上半身，他的头向后昂去，在我怀里无声无息。
“傅沉。”
吻住他的唇，我一瞬崩溃。
傅沉出车祸去世，车子被撞下公路两边的海里，也是这样死的。
那时候学校放假，我回国过春节，连傅沉最后一面和下葬都没见到。
我赶过来，只看到一块冷冰冰的墓碑。
他的死弥补上了这块的缺失。
或许，这也是他选择这样死亡的原因。
“你为什么丢下我，不是说好春节的时候来找我，见家长吗？你都求婚了，怎么不娶我啊！”
“傅沉，醒醒，傅沉，你个王八蛋，你凭什么丢下我。”
我既清楚的知道我的傅沉醒不过来，又发疯似的给他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抱紧他，不许任何人碰。
他的身体很凉，唇贴在我脸上，吻着我，也很凉。
我太清醒了，清醒到觉得自己很可怕。
没见到傅沉离世的遗憾，被弥补了，我心里在这样想。
那天，我弥补了三年前所有的缺失。
我送他去殡仪馆，以夫人的资格，站在殡仪馆外，手中拿着他的照片。
随后，将他安葬在墓园。
我所有的遗憾，都填满了。
8
又是一年春天，花园里的花都开了，我站在窗边，伸手感受和煦的风。
“裴小姐，成功了。”
身后研究室的门打开，里面椅子上的人站起。
“傅沉！”
我冲过去，扑入男人的怀抱。
“欣欣，好久不见。”
年轻，沉稳理智，矜贵温柔，是我的傅沉。
我爱的傅教授。
我将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荒谬而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