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之心》 第七章 初揭往事 在线阅读
“悠然？这么快回来啦？”正在看电视剧的何清仪看见女儿开门进来，扭过头来说道：“我还以为你跟凌越得玩到挺晚才……”
何清仪话没说完，就神色紧张地站了起来，因为她随即看到了女儿苍白得吓人的脸，和显然刚刚哭过的眼睛。
“怎么了？孩子？这是怎么了？”当妈的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地绕过沙发迎了过来。
许巍听见话音不对，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女儿果然情形有异，也心里一紧。
“没事没事，我……我就是……正跟凌越吃饭，遇见人打架，”许悠然疲惫地说道：“就在大厅里打起来了，好多血。都……都打到我们眼前来了，很吓人。”
说罢，许悠然轻轻地抱住母亲，把脸埋在母亲肩头。此时，她是多想告诉妈妈心里所有的事情，那么多的话，都已经涌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心，不让她说。
父母是她最亲近的人，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跟他们有些若即若离的疏远，她的心事，不愿让他们知道。不是不愿，是不能，绝不能。
“就在你们眼前打？没伤着你吧？”何清仪担心地问着，双手揽住女儿，像她小的时候，每次受了惊吓时那样，一边抱着她，一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
“没有，我们躲开了，后来就回来了。没事，我就是第一次见这么打架的，害怕的很。”许悠然松开了抱着母亲的手，轻轻挣脱了母亲的拥抱，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没碰着你就好，这些人也真是的！另外打成这样，饭店里也没有管吗？”许巍恼怒地说着，仔细打量着女儿，又有些狐疑地问：“怎么？哭过？真的没伤着吧？”
“是啊，悠然，哭了？还有，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什么事儿吧？”何清仪也焦虑地看着女儿说。
“我没事，就是，害怕的很，那人，一脸的血，就在我眼前。”许悠然喝了口水，接着说道：“真没事，放心吧。”
嘟嘟从许悠然一进门就迎了过去，围在她脚底转着圈圈，轻轻扑着嗅着吠着，但是今天的女主人，最初看见它奔过来的时候，竟然受了惊吓似的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对它不是避之不及，就是视而不见，根本就不搭理它，完全不像平时那样跟它亲热。小狗委屈地呜咽了几声，讪讪地跑到一边去了。
许悠然走进卫生间，锁上了门。用凉水洗了一把脸之后，她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一阵阵的迷茫。镜子里的女孩儿，究竟是谁呢？她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摸着镜子，喃喃地说道：“真的是你吗？路雪轻？”
此时，在不远处街边的咖啡馆里，魏岭生刚刚说出了路雪轻已经过世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另外三个人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罗砚成猛地站了起来，原地挪了两下脚步，像是要奔向哪里，又不知道该奔向哪里。他惊惶的双眼漫无目的地向四下看着，接着，回身又咚地一声坐下。他急促地深呼吸着，仿佛要窒息一般。他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可是一转眼又变得惨白。
“怎么可能？！”谢春茗哽咽地只说了这一句，就啜泣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王嘉伦呆呆地看着魏岭生，似乎还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砚成不相信的，不是自己的耳朵，而是魏岭生的话。他刚才被这句话惊得坐都无法坐住，但是当他重新坐回来的时候，他疑心重重地死死盯着魏岭生，努力地想在他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也许他是在说慌，他想让自己彻底地永远地找不到路雪轻，这也是有可能的。这一刻，他是多希望魏岭生是在撒谎，他多希望这是对面这个当年抢走雪轻的男人编造的谎言。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这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根本无法克制的泪水时，罗砚成知道，他的雪轻，失散了二十年的雪轻，可能真的不在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出的事？！”罗砚成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太厉害，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雪轻……后来……有严重的抑郁症，常常需要去医院。”魏岭生用自己一双粗糙的大手，抹着脸上的泪水，“２０１０年的７月９号，她一个人从医院出来，过马路时被一辆轿车撞了……”
“抑郁症？车祸？为什么？！”罗砚成的心，冰凉得像是掉进冬天冰封的河水里，冻得直疼。
“为什么？”魏岭生把脸埋在自己的一双大手里，并没有回答罗砚成的话，“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她对你的感情太深，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昨天柳静走的时候，在机场还跟我说……”谢春茗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停了停，才又开口道：“她说其实我们是对不起雪轻的，虽然她断了跟我们的联系，但是……但是这么多年，我们谁也没有真正下过功夫去找过她。我们……”泣不成声的谢春茗努力是压制着自己的哭声，已经再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王嘉伦抽出一张纸巾递给谢春茗，红着眼圈低声对魏岭生说道：“你知道雪轻毕业之后的情况吗？从头给我们讲讲雪轻吧，讲讲她这些年的生活。好吗？”
罗砚成的心疼得绞在一起，路雪轻清秀的脸浮现在眼前，她离得那么近，她那样好看地微笑着，满眼的快乐安宁。一转眼，一切都变了，她站在他眼前，那样畏惧着、退缩着，她的眼睛里，全是惊惧、痛苦和无奈。
罗砚成好像穿越了二十二年的时空，回到了往昔的那些日子。尽管时光久远，但一切是那么清晰，那么触手可及，仿佛一伸手，还可以将路雪轻揽进怀里。
他们曾经是那么相爱的一对恋人，因为有了彼此，就算天天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也变得不再枯燥乏味，而是丰富多彩起来。
每天晚自习中间休息的时候，是轻松惬意的时光，他们的足迹走遍了教学区里的每一个角落。那一年的秋天，他在实验楼后那棵桂花树下，第一次慌慌张张地吻了心爱的女孩儿。虽然只是轻轻吻了她的脸颊，已经让女孩儿惊慌失措地跳开，那个羞涩的背过身去的瘦小背影，他至今都仿佛还能看见。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他们永远会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永远。
然而，一切都在大四那年秋天，戛然而止了。
暑假过后，８月底学校开学的时候，路雪轻却迟迟没有返校报到。系里说她打来长途电话请假，说家里奶奶病重，需要请一个月的假。
当路雪轻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得知，她的奶奶去世了。也就是从那时起路雪轻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比以前更加清瘦了，脸色腊黄，总是心事重重、惴惴不安。罗砚成感到，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本来就内向安静的路雪轻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而且，很明显的是，她对罗砚成越来越疏远，跟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上晚自习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开始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再跟他在一起。每每被追问，她却什么也不肯说。哪怕罗砚成急得跟她发火，暴跳如雷地冲她吼叫，她也依然坚称，只是在为奶奶难过，其它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两个人这样若即若离的没过多久，路雪轻就提出了跟罗砚成分手。
“罗罗，我们真的分手吧。”那天傍晚，她就站在１９舍的楼下，这样平静地轻声对罗砚成说道，对于他们之间已经两年的恋情，似乎没有丝毫的留恋。
“为什么？雪轻？你这个假期回去，究竟还发生了什么？”罗砚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为什么，罗罗。我感觉……我们……不合适。我也……也不再喜欢你了。”路雪轻扭头看着别处，避开罗砚成的灼灼目光。
“什么理由也没有吗？那对于你来说，我是什么？是一件不需要任何理由想扔就扔的东西吗？”罗砚成压抑着内心腾腾升起的怒火，尽量保持声调的平静。
“对不起。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们来自不同的城市，将来分配，也分配不到一起。”路雪轻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这个我们都说过的！这不是理由！”罗砚成的声音开始高了起来，“我们说过的，我们可以一起考研，即使没考上，即使不能分配到一起，我们也要排除万难绝不分开的！你还记得我的话吗？”
路雪轻，低头不语。
“雪轻？记得我说过吗？你这辈子都别想跑了，等毕业的时候，你是我行李的一部分。”罗砚成放轻了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好了永远在一起的。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就要离开我？”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因为……我发现……我不再喜欢你了。”路雪轻声音不高，却决绝无比。说罢，她没有再看罗砚成，一转身跑进了１９舍的楼门口。
罗砚成呆呆地站着，心里的愤怒冲得他几乎站立不稳。过了几分钟之后，他拔脚狂奔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女生宿舍。
那一年，从西京科技大学出来向北，大约两站地以外，就是麦田了。那天罗砚成就是一口气跑到那片田里，倒在田埂边的。那个晚上，他靠着一棵树那样伤心地哭着，一直哭到自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罗砚成记得，他那天回到学校时，校门已经关了，他是翻墙进的学校。楼门也已经锁了，他是爬上楼门口上的水泥平台，从二楼走廊的窗户翻进了自己的宿舍楼的。当摸着黑进了屋，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没了丝毫的力气。但是那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他猜想，路雪轻一定是有原因的，假期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诉说。这个念头，让他的心里好受了许多。那一夜，罗砚成下了最大的决心，无论如何，他不能放弃，他还要继续找她，他一定要知道真正的原因，他一定要挽回她。
在随后的两周时间里，他不断地找过路雪轻，尽管路雪轻去意已决的模样，让他伤心不已，尽管他的心里已经被一种委屈一种愤怒一种伤尽自尊的屈辱塞得越来越满，但是，他还抱着一丝希望，他希望自己能问出真正的原因，他希望自己能让路雪轻回心转意，他希望她还会留恋他们之间曾经的情意。
“雪轻，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我绝不会离开！”那天，他这样对路雪轻坚定地宣布。
“罗罗，别这样，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路雪轻淡淡地说，低着头并不看罗砚成的眼睛。
“你怎么这样说！你对于我，值不值得，你自己不知道吗？！”罗砚成有些愤怒地说道。
路雪轻没有再说话，依然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不久以后，路雪轻就用行动，告诉了罗砚成分手的原因。她有了新的男朋友。有人见过，据说个子不高，衣着一般，相貌平庸，但是，听说好像很有钱。
罗砚成始终无法相信，他的雪轻，怎么可能这样的背叛和伤害他？
“他能给我最好的生活，我从小家里生活拮据，以后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当路雪轻这样毫不迟疑地告诉他时，他也依然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直到那一天，他看到了他，牵着路雪轻的手、走在她身边的魏岭生。
那一刻，他无法克制自己的绝望和愤怒，他像失了控的斗牛一样扑向了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