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肾》 第4章 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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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和弟弟到医院大闹了一场，逼着医生定下了手术时间，在半个月后。
弟弟每天看到我都两眼放光，像是一条饿狗在盯着一块大肉。
而自奶奶死后，他们对我都加强了防备，我的时间不多了。
爷爷喜欢喝酒，每天中午晚上都要喝一大蛊。
他是在店里买高度散装酒，拿回来自己用玻璃缸泡桑葚、枇杷、青梅，再往里加一把冰糖，最快三天就能喝了。
这天晚上，我给爷爷盛酒时，先往杯里倒了一小瓶农药，再把酒接满，最后撒一把白糖搅匀，尽可能掩盖农药气味。
爷爷喝第一口时，表情有些变化，我内心非常紧张，生怕他察觉出异常。还好，他只是把杯子端到鼻子前闻了闻就放下了。
当天夜里，爷爷出现了呕吐、腹痛和腹泻症状。我爸以为是普通的肠胃不适，让他喝了两支霍香正气水。
然而，爷爷的情况没有好转，接着开始咳嗽，面色非常难看。天亮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
我爸这时才觉得不对劲，赶紧去找村医来看。村医见到爷爷的样子，直接问是不是喝了百草枯。
我爸大吃一惊，坚决说不可能，村医却言之凿凿地说爷爷就是百草枯中毒的症状。
我爸瞬间反应过来，当时我在厨房煮早饭，他冲进来一把揪住我，直接拖到爷爷床前，厉声质问是不是我给爷爷下药了。
我的头被他压着抬不起来，冷哼了一声道：“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太迟了。”
他气坏了，把我的头猛往爷爷床上撞去，撞得我脑子炸裂，但我硬忍着没吆喝一声。
我以为他至少还会撞我几下，结果他很快想起现在不能让我出事，就换了一种“温柔”的方式：左右开弓，扇了我二十来个巴掌。
妈妈来护我，被我爸一起打了几巴掌。
弟弟知道我害了爷爷奶奶，也朝我身上招呼，不过他很在意自己的肾，都是往我屁股和腿上打，半点都没碰到我的肚子。
我被打晕了过去，醒来已是傍晚时分，身上到处是伤，连呼吸都觉得疼。
令人欣慰的是，从妈妈口中，我得知自己又赢了：即便爷爷毒发身亡，死前也叮嘱我爸别送我去派出所，一定要救弟弟。我爸给村医拿了两百块钱，又讲了我患癌症必死无疑的事，请他帮忙隐瞒我给爷爷下药的真相。
我从来没有想过，弟弟有一天竟会成为我的护身符。
但爷爷还交待我爸，要把我的两个肾都给弟弟，不能便宜了我……
两天后，爷爷下葬。
我爸告诉乡邻，爷爷和奶奶感情很好，奶奶去世后，爷爷承受不住打击，喝农药自杀，追随奶奶而去了。
我之前给奶奶守灵出了事，所以这次我爸没再让我给爷爷守灵，过几天就要手术了，我不能再出差池。为此，他还特意让我妈陪着我睡。
但那天晚上，我还是被吓住了。
我明明没睁眼，却看到床前站着个黑影，他伸出手来掐在我脖子上，直让我喘不过气。
我拼命想要发力，可全身怎么都无法动弹。就在我感觉快要窒息时，我突然飘了起来，却惊骇地看到床上还有个自己，同时也看清那个黑影就是爷爷。
“我死了？现在是灵魂脱离了身体？”
不！我还不能死啊！
我想回到身体里去，仍然使不上力。
这时，妈妈察觉到我的异样，开始轻拍我的脸，唤我的名字。我看到床上的自己毫无反应，内心无比焦急。
妈妈也急了，用力摇晃我的身体，声音也大了许多。不多时，我感觉到自己和身体间隐隐有股吸力。
几秒钟后，我醒了过来，大口喘气，惊喜地发现自己还在床上，手脚都能动了，床边的黑影也不见了。
后来我妈带我去找张婶，我问她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她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说：“你不能再害人了，否则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妈一听这话，当即给张婶跪下，求她救我。
我被张婶戳穿，索性也不遮掩了，大方承认爷爷奶奶的死都是我造成的，并说反正自己得了绝症，不怕死，不怕被抓，但不能让他们再继续欺负妈妈。
妈妈不停帮我解释，说我从小在家里受了很多委屈。
张婶扶起妈妈，说她知道我家的情况，无奈地摇头。
沉默稍许后，张婶突然看着我问：“你信不信我？”
在奶奶去世之前，我是断然不可能相信张婶的。但现在，我看着她，感觉很亲切，就点了点头……
爷爷死后，我爸就不再让我和妈妈做饭了，凡事亲力亲为，生怕我们给他和弟弟下药。
我不打算放过我爸，可他身体强壮，我打不过，他在饮食上又这么注意，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爷爷临死前交待我爸的事，他去问了医生，得到的回复是移植两个肾脏反而会增加手术失败的几率，并且费用要多一截。
全家人辛苦多年才给弟弟讨老婆攒了二十多万，这回做手术就要花掉大半，后续长期吃抗排异药物也是不小的开支。
因此，我爸最终听取了医生的建议，不再逼着我给弟弟捐两个肾。
那几天，他甚至安慰我，说等弟弟好了，就给我治病，让我不要悲观，积极配合给弟弟做肾脏移植手术。
我心里明镜似的，这话前半句是假，后半句才是真。
不过，那段时间是我出生以来在家里过得最安宁舒适的日子。我和妈妈都没受到打骂，也没人逼我们做永远做不完的活计，我还第一次吃到了我爸做的饭菜。
表面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个和谐美满的四口之家。直到我爸那天开始收拾住院的东西，我才从这个美梦中醒来。
临行前，妈妈把我和弟弟带到张婶那。
张婶的房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墙角点着几盏油灯。
她让我俩跪在地上，她点燃一柱香后，边围着我们转圈边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最后用燃着的香在我俩的额头各点了一下，说是做了印记，让神灵记住我们，庇佑我们。
接着就是入院，术前检查，签署手术知情书、同意书。医生重点给我们讲了手术中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弟弟有些吓住了，问他会不会死，医生回答“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他更怕了。
手术前，爸爸守着弟弟，妈妈守着我，我能感觉到她拉着我的手在颤抖。
护士推着我和弟弟进入手术区，为确保取肾和移植无缝衔接，我俩在一间无菌手术室。
在麻药发挥作用前，我看向弟弟那边，想着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面，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