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修长好看的手指,骨节分明,在键盘上敲击着,好一会儿后,电话铃声响起。
临井枫从桌上拿过电话,书房里没别人,他直接按下了免提。
“枫少!”
电话那头传来公式化的禀告声。临井枫轻松靠在椅背上,握住咖啡杯,浅尝一口:“说。”
“您昨晚吩咐要查找的那个女人,有消息了。她姓古,名浅,二十五岁,现在的居住地址是……”
“停。”他目光了然,毫无波动,一手继续操作着电脑,一边静静打断:“不用跟我报告了,我对她没兴趣。”
从她的神情来看,她和卫若景还有很复杂的一段关系,何况又怀着孕,他可不喜欢趁人之危。
再说,现在卫家和临家的关系日趋紧张,表面看上去和和气气,实际上他早已经将卫家一直努力争取的那块地皮投资给独吞了,卫家老爷子估计正在气头之上,现在再来抢卫家的女人,那不等于火上浇油吗。
他临井枫才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说完,就要挂掉电话。
“噢,好的,枫少。”电话那头仍然有点犹豫,“不过有件事情,枫少似乎可以听上一听。”
“嗯,说吧。”
“一直为难卫若景和古浅的那个陈霖霖,没有真正怀孕。”
临井枫动作僵了僵,眸中精光划过,不过还是保持一贯的淡漠慵懒,慢悠悠道:“这就有意思了,看来卫若景和古浅都是智商欠税的主儿,所以……你告诉我这个,是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一愣,“枫少,这可是打击卫若景的绝佳机会啊,我们不妨利用这个三角关系,让陈霖霖就这样打掉古浅的孩子,而卫若景还蒙在鼓里,等孩子一没,再告诉他真相,到时候卫若景肯定阵脚大乱,我们就可以趁机一举而攻之了,这样——”
“你现在都开始操心兵法了?”临井枫冷冷一笑,打断了下属的报告。
电话那头明显一僵,立马道歉:“是我多嘴了,枫少。您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就去忙您明天的行程安排了。”
“等等!”临井枫突然一把将电话抓起,取消免提,放在了耳旁,“你刚才说,什么叫做陈霖霖要打掉古浅的孩子?”
听着听着,临井枫的眉头就揪在了一起,没等到下属说完,他一把捞起自己的外套,冲出了书房。
……
是幻觉吗?
黑漆漆的空间,手肘生疼。被划伤的地方,还流着血,洁白的绷带已经被绳子磨损。古浅清醒过来,尝试着动了动,发现完全没有办法挣脱束缚,她坐在冰凉的地上,打量着暗光中的一切,却发现不了任何线索。
周围很脏,堆着许多碎木屑,木块。水泥墙面剥落了皮,幽蓝的光不知从哪个方向照射进来,使得空间里的气氛变得十分惊悚。
谁会这么针对她?她前脚才踏出卫家,后脚就被人绑到这里来了。
该死!都怪她分神,没有注意到情况不对,这么轻易就被人绑架过来了。肯定是陈霖霖!
意识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古浅心脏漏了拍。陈霖霖,她想干什么?
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古浅这才产生警惕,心都凉了半截,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门突然被大力打了开,撞到坚硬的墙面上,砰一声又弹回来。
这个黑衣人站在门的两侧。而逆光的中心,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陌生,冷漠,以及,他手中举起的那针筒轮廓,阴森森的,看起来比刀还吓人。
古浅不敢相信!
陈霖霖这个疯女人!她跟他不一样,她是真的怀了孕!她怎么能这样对她?
“你们是谁?把我放开,我警告你们,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否则,等我离开了这里,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她大声嚷叫着,不停往后缩。“救命!有没有人啊,快救救我,救命!”
这种关键时候,她顾不得什么,只管嚷叫。
但是,没用。
那医生迈着稳健的步伐朝她走过来,低头睨着她,秉着公式化的语气:“抬上推车。”
其中有人礼貌地站在旁侧,问了声:“医生,请问需要把她的嘴堵上吗?”
医生摆手:“不必,有麻醉。尽快把事情处理好就行了。你们待会儿在外面守着。”
“你们想干什么?”古浅眼睛赤红,面色变得狰狞,像要吃人的狼,狠狠盯着他们。
并没有人回答他。
他们速度很快地进行着流程。下一刻,推车进来了。
“不!你们放开我!”古浅挣扎着,眼眶泛红。伤口裂开了,鲜红的血,一点点浸透出来,滴落到地上。
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要在这么脏的地方给她打掉孩子吗?可她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
医生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她的叫喊,拿着针头,一点点靠近。空间里突然亮出了一盏白炽灯,惨淡地映照着视野,把周围衬托得好像一个地狱。
针尖挤出一点液体。
医生走近,按住她,古浅咬紧牙,额头上的撞伤处破了,血液从她充满愤恨和恐惧的眼睛旁边流淌下来。她大声嘶吼:“滚!谁今天要是敢动我,我一定不会放过!滚开!”
两个黑衣人走过来,一左一右,按住她,她当即动弹不得。
刺眼的灯光下,针头发出寒光,微闪。近了,越来越近了。古浅眼睛瞪大,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肚子上的敏感,好像已经隐约预知了后果。
她发疯似地颤抖着,汗水冒出来,湿了额头上的头发。无奈身体被禁锢得紧紧的,她眼睁睁看着那支针头扎入了自己的皮肤。
“啊!救命!混蛋——放开我!”
刺痛,知觉渐失。
视线一点点模糊虚化,破旧的墙面、灰尘,像她的心境一样,暗无天日。这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陈霖霖,她在心里默默反复念着这三个字。
所有的愤恨、火气,像大火般熊熊燃烧起来。但那只是燃烧在心灵的深处,将不会有人看得见。只知道深刻似刀剑,划过之处,伤痕累累;只知道如果活着,她的命运从此不同。
没有声音,安静了。
她迷迷糊糊,感觉医生的动作开始了。她的心痛到不能自已,那是一个生命啊,是她这辈子的第一个孩子,是和卫若景的孩子!
怎么会,在出生以前,就死去了呢?
这种绝望到只能抓住空气的感受,她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卫若景,她爱的男人,没有接她的电话,也不会出现了,不会来救她了。
泪水早已凝固在尘埃里,和心一起在寂静中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炽烈的白光。不是灯光,是一大片的光线,充斥了整个视野,从天上落下来,而在那白光之中,透出一双清澈的孩子眼睛。
在天国看着她,平静又哀伤。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死了。
“轰——”
这时,恍若隔世,有什么巨大的声响爆发在了外面的大门外,大门立即被炸开了,木头碎片散落一地,烟雾涌起来,逆光之下,一些人影晃动着出现在这片破败的地方。
好像,连天地都晃动起来。
古浅没有侧头,感觉冰冷的泪,又溢了出来。
在朦胧和清醒的边缘,她动了动身子,一点一点地往旁边一侧,摔倒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强烈的撞击让她的骨头似乎都散架了。
“孩子,我的孩子……”她茫然呢喃着,从血泊中抬起头来,往门口的方向爬去,一点一点,慢慢地爬去。
前方是刺眼的大片白光。她觉得,孩子仿佛就从那个方向朝她走过来了,还是颠簸地,艰难地,比她这样爬行还要艰难。
地上留下一行弯弯区区的血迹。
门口的黑西装保镖和医生都慌乱了起来,眼看着突然出现的爆炸和外面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收拾东西赶快逃!
枪声响起。
有个人倒下去,现场立即暴乱了。
对面那群人中站着一个男人,冷眼扫视着前方。刚进来时,通过破落的房门,他看到里间的一张窄床上,躺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女人。
白衣上,渗透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连地上也有血。
女人像死了一样,细长双手挂在床沿边,一动不动。她的面色苍白,汗水已经打湿了领口和额发,眼珠僵硬,没有生气。
空气中莫名升腾出一种悲哀和凄冷,还有,隐隐约约,如风暴般迭起的呼吸。
而现在,这个女人艰难匍匐在地。
男人眼神骤冷,他顿了顿,迈开步子,径直走进了里面的小房间。
女人的身子依旧僵硬着没动。
身后,打斗声激烈响起,视野,空间都在晃动……在荒芜之中,男人的身影从尘埃里走来。
满室混乱不堪,白布上面遍布着血迹,针筒落在地上,在如此不干净的环境里进行流产,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悲凉。
一切都在显示着,孩子已经丢了。
古浅麻木睁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她的悲哀已经落入尘埃,尘埃里是更为盛大的风暴。古浅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仿佛魂魄脱离身体,下一秒,她的身子一轻,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拦抱了起来。
“枫爷,怎么处理?”身后的手下走上前一步来询问。
对面,医生看着这一群人手中的枪,吓得不自觉连连后退,而旁边那几个黑西装保镖赶快掩住,却已经无路可退。
临井枫慢悠悠吐出一句:“不留。”